第205章
要是苏言祖知道不熟的兄长这样想他,肯定郁闷,你那只眼看到我阴阳怪气了,我这是夸,夸,知不知道。
苏若锦朝他一笑,“上次进京,我顺便帮爹先问了,这不,小叔答应了,估计身后带来的人就是掌柜跟账房。”
要说,还得小侄女厉害,连带来的人都给他看得一清二楚。
两件最大的民生一下子就解决了,苏言礼兴奋的马上就要安排去发种子给农人种。
苏若锦连忙拦下他,“爹,还有准备工作没做好。”
苏言礼望了眼裴先生,惊讶的望向女儿,“我跟裴先生合计的时候,你都边上,甚至你还给我们提了些建议,不是都说好了嘛,有钱出钱买,没钱的可以赊,等明年收粮的时候可以还种子,也可以还银子,还有什么问题?”
做官与言商不同。
两个不同的领域,所以苏言礼与裴先生白天在衙门商量事情,就算叫她,她也不去,衙门里的事自有流程。
但是苏言礼还是喜欢在晚饭后让女儿呆在书房里,他与先生盘白天衙门里的事时让她听,偶尔她就会给个小建议,且都是切实可行的小建议。
苏若锦这些建议当然是在后世媒体里接触到的,都是行之有效被人总结放到媒体里,怎么能不好呢?
这几天晚上,她一直静静的听着,他爹现在越来越能胜任县官之职了,裴先生不亏是个老吏,经验丰富,辅助苏言礼处里衙门里多到数不清的大小事务。
如果把县衙比作公司,那可是大企业,没有县尉、县丞、主薄的情况下,光批文件就能批得手发麻,不要说见什么亭长、里正、富绅、商贾,还有县城里的作奸犯科之事,事情多到晚上都要带回家接着干。
她出言提醒:“爹难道忘了十天前那场闹事?”
苏言礼当然没忘,甚至现在一想起来就觉得憋屈,明知是地头蛇作的恶,还不能拿他们怎么样,真想打他们一顿。
“我没想到小郡王来的这么快,还以为你们还要合计合计怎么让种子完完全全的撒落到农人的土地里。”
县衙发种子有规定的流程,就是按各乡、村的土地数量分配种子数量,然后按数量先由亭长、里正收好农人买种子的钱,没钱的签赊种单子。
这些手续都完成后,亭长、里正过来交钱,再把种子领回去交由农人去种。
“我坐衙门里,亲自看他们领。”
“那你只能看管衙门里这一段,等他们出去了呢?”
苏言礼道,“我已经下达文件,说了利害关系,谁要是弄虚作假,就地革了他们职。”
要是一般时候,这样做,也算周全了。
虽然尉州县,现在连县丞、主薄都没有,可是若大的县城,除了苏言礼、裴先生、上官屿,还有胡主薄,六部吏曹,各乡的亭长、各村的里正,这些事都要通过他们才能一步步落实到村里农家。
过一道手,就多一道风险,就有可能少一拨种子。
来来回回来,不管是钱还是种子,中间都要过亭长、里正的手,一个弄不好,估计没多少能落到农人手里,特别是在尉州县城弄到种子,周围县城可能还没弄到的情况下。
第234章 保丁
一众人盯着小娘子,不管是官场流程,还是规矩向来如此,她会有什么好建议呢?只见她微微一笑,“要是换一个地方坐呢?”
换一个地方坐?
赵澜秒懂,领会后嘴角上扬。
裴先生与苏言祖相视一眼,他们二人也读懂了这话的意思,相视一眼,好主意。
苏言礼见大家都听懂了女儿的意思,琢磨道:“阿锦的意思是让爹下乡发种子?”
“对。”苏若锦道,“爹坐在县衙里,一人对多人,一双眼哪能顾一县之人,爹下乡,把粮食运到村口,里正报人头,亭长发种子,典吏记账,多双眼盯三双眼,总比爹一双眼盯多双眼强吧!”
“果然是好办法……好办法。”苏言礼越回味越觉得女儿的提议好。
其实,任何时候,只要打破固有思维就会发现,哦,原来事情也并不像想的那么难嘛,可往往,就是因为没有跳出既有的思维,守着既有的流程规律,不知道换个角度考虑问题,就会让事情陷入糟糕的境地,也会让哪些投机倒把专门搞钻营的有机可趁。
把种子亲自发到农人手中就万事大吉了?也没那么简单,苏若锦这次只提了个头,裴先生补了全部,拿出上官屿这段时间记录的人丁表,又把亭长、里正叫到县衙开会,统计出各村保丁(保甲制中的乡兵),在种子全部撒入田中后巡逻,一直到麦子发芽长到三寸高,如果一个村的发芽率有种下时的九成,每个保丁可以拿到三两银子的奖赏。
只奖不罚。
上官屿疑惑的问道:“要是出芽不高,不罚他们,岂不是前面的工作都白做了?”
苏若锦微微一笑,“不会。”
“为何?”上官屿不解。
苏言祖道出玄机:“三、五户人家的种子差不多才三两银子,与其想尽办法去贪污种子,还不如光明正大的拿银子。”
“要是他们不信呢?”
苏言祖看向小侄女,“阿屿的疑惑不无道理。”
苏若锦笑道,“我先付一两。”
上官屿:……这段时间,他经常下乡与村人打交道,可知道一两银子对一户农家人的意义,在这天灾年里,简直就是三四个月的收入。
“尉州县县衙能拿出这笔钱?”
苏若锦嘻嘻一笑,“你说呢?”让他小叔猜。
苏言祖:……
苏言礼带着他的县台班子下乡,苏言祖、及他带的掌柜、账房,赵澜跟他的管事护卫,花平及他的‘狐朋狗友’一个都没落下,拉他们去做苦力。
苏言礼的行程是谁安排的?花平,明着是临时县尉的助手,实际上,他才是这次下乡的巡卒头子,苏言礼第一家去哪个镇那个村,都是他事先踩点安排好。
等到具体的镇、村后,总指挥是裴先生,具体负责人是胡主薄,他的助手是上官屿与苏言祖,指挥的指挥,具体安排的安排,一个早上可以发五、六个村子,工作效率杠杠的。
尉州县有九个乡镇,每个乡镇大概有五到八个村子不等。一般情况下,至少有4个村才能被称为乡,5个以上才能叫镇,所以苏言礼一天可以搞定两个乡镇,九个乡镇差不多就是五天。
尉州县的秋种进行的如火如荼,连城里歇业的各类小商小贩都感知到了,他们甚至好奇的跑到乡下去看热闹。
苏若锦干什么呢?
她成了爹的后勤管事,说白了,就是伙头军。
灾后恢复期,又是下乡实干,所以一行人的伙食,第一重要的就是管饱,苏若锦还不能弄出后世的工作餐,搞什么三菜一汤或是两菜一汤,要是这么搞,被人来人往的村人看到,估计能把苏言礼骂死。
所以……这伙头军也不好干呀!
第一天,一大早,苏言礼一行人轰轰烈烈的出门了,队伍从头到尾,能数出小一百人。
叶怀真看向小东家的牛车,除了糙面,就一点油盐酱醋,其它什么都没有。
连跟她一道走的赵澜都忍不住问,“阿锦,你打算让我们就河水吃粗馍?”
苏若锦一本正经的点头,“对,把河水烧开,放上油盐,就是有滋有味的白水汤。”
叶怀真:……
赵澜:……
胡主簿等人是开路先锋,他们最先到达了蔡家村,早已在村口搭起木板台子,天色蒙蒙亮,台子前排了两条长长的队伍,都是前两天提前通知让过来领麦种的。
队伍长的好像看不到尽头。
九月初,晨光微熹,薄雾缭绕,远远的看过去,好似云澜仙境,朝近看,小路沆沆洼洼,茅草屋破旧灰败,人们穿着灰不潦倒。
入眼之处,漫上心头的只有一个字‘穷’。
这还属于京畿之带。
苏言礼看得忍不住摇头叹气。
有老者在边上观看了半天,发现大官人举止有度,忧心忧民,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意,不知不觉靠了过来。
“你就是那个许我们种菜的苏县尊?”
“老人家客气,叫我予之即可。”
老汉摇摇头,那敢叫县太爷的字,不过也改了口,“苏大人,老汉我活了快七十年,第一次看到县太爷亲自下乡发种子,你是我们蔡家村……不,是我们尉州县真正的衣食父母哪!”
苏言礼可不敢当老汉这么夸奖,连忙谦虚拱手,“老人家,折煞我了,予之刚任县令之职,还没有经验,多有不顾,惭愧……惭愧……”
老汉一看县太爷这么谦虚有度,更有好感,不知不觉话就多起来,家长里短唠叨个不停,见县太爷听的认真,越说越带劲,喜怒哀乐轮番上阵。
说到激动之处,竟还落起泪,抬手就用袖子擦眼泪,余光像是看到什么,倏的转头,竟有小郎君执笔记录他的话,疑惑的问道,“苏大人,你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