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关于渤泽的记载篇幅很小,却概括了渤泽国子民的外貌、喜好、风土人情以及战斗力,他们多数生得漂亮,耳后藏有鳃盖,能在水下生活,富有冒险精神,善于窥视人心,具备极强的观察力,喜欢貌美的伴侣且忠情所爱,海鱼是他们是对海上奴隶的称呼,最厉害的海鱼可衍化出神兵,成为他们的作战武器,所向披靡。
惠子知道他在看什么。
善解人意道:“圣上初登大宝,正值用人之际,奴愿为圣上解忧。”
“那寡人问你,可是来自渤泽?”燕宁颀长身姿立于月下。
“奴自幼随阿爹在瀛洲长大。”惠子道。
燕宁勾唇浅笑:“景启是怎么找到你的?”
“是奴婢自己,撞到大将军面前的。”惠子眸色沁入一丝甜意。
她没否定自己是渤泽人,也没承认与景启有什么其他关联。
起初燕宁留她在身边,不过因着那两三分神似阮舒窈,不愿让她遭旁人玷污,如今却是对她的身份多了一丝好奇。
也仅仅只是一丝好奇,极为寡淡。
见他抬腿,惠子的视线跟去太极殿门前,急声道:“奴自知入不了圣上的眼,可衍神兵,能助圣上一展宏图霸业,开创盛世。”
衍神兵数百年来被视为北国的守护者,朝野内外皆以为关键时刻,神兵自会天降,但惠子好像发现了什么。
燕宁脚步顿了顿,骨子里透着慑人威压,幽悠转过身。
现下北国最后的倚仗就是衍神兵,天厥很快就会再度来袭,他们忌惮震天雷,必然会调整作战策略,所以燕宁在权衡,是否要召景启回朝。
这种感觉好比是已经咬住了猎物的脖颈,却因腹部被另一只猎物偷袭,而不得不松口,慧敏如燕宁,自然也猜到天厥与瀛洲已联手,他们配合默契,试图钳制拴住北国,逐步蚕食。
若非背后有妖人指点,天厥做不到如此。
他看了惠子一眼,没有问话,却留了足够的停顿,像是愿意继续听一听。
惠子脸上浮现出喜悦神色:“只要让奴进到太极殿,奴就能帮殿下,跟衍神兵对话。”
燕宁将信将疑:“你想从寡人这儿,得到什么?”
惠子微微仰起下颚:“请圣上垂怜,让我做你的皇后。”
这一个你字,用得十分微妙,不是说做北国的皇后,而是说做你的皇后,她喜欢燕宁。
见燕宁未立即拒绝,心中燃起一丝希冀。
燕宁打量她,漆眸如深渊:“渤泽子民瞳生异色,能看见隐于无形的衍神,你说,寡人若是剜下你一只眼瞳探究,你舍不舍得?”
惠子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跪直的身子坠了下去。
-
夜色如墨,沈府一片幽邃。
回廊上的白色灯笼尚未撤下,阮舒窈溜回府后去祖堂给沈慕时上过香,沈府唯一的男丁,就这样没了。
老太君中年丧子,晚年断孙,又在牢里吃了些苦,已是病骨离支,瘦得脱形。
阮舒窈一进屋,看到榻上缩成一团的羸弱老人,踉跄着扑到她面前,胸口堵得慌,呜的一声哭了出来:“祖母~”
犹记得入府那日,天色蒙亮,她远远瞧见数十盏萤萤发光的灯笼排在沈府门口,还未及下马车,便听见苍老又慈祥的声音关切她:“丫头不急,慢些走。”
老太君穿堆绣葛蜀华服,紫色嵌珠的抹额系在银丝上,整个人散发出荣光贵气,牵她的手踏入沈府。
而此时的老太君瞳孔浑浊,已经开始认不得人,听到模糊的声音,随口说起胡话:“这是做什么?”
好似是一个三岁小童,发出稚嫩的疑问。
“祖母~”她拉住苍老而木讷的手掌,努力挤出一个满是泪水的笑颜:“孙女不孝,才来看您。”
老太君动了动脑袋,眼神中闪过一丝光亮,声音虽微弱,却带着一丝欣慰:“你可要留下来用午膳?”
这会子已是夜半三更。
一旁的赵氏拿帕子拭着泪水,撇过脸去。
“祖母!”沈初冉跪去榻前,哭音道:“姝妍来看您了,你不认得她?”
“认得。”老太君嘴唇翕动:“她是,四海家的小女儿,好看。”
认不出来阮舒窈了。
“那我是谁?”沈初冉颤抖着去抚老太君的额鬓。
“你,我也认得,你是巧姐儿的嫂子,来教我使针线。”老太君眼神开始涣散,嘴角却挂着一抹安详的微笑。
医者上前给老太君施针,又喂了些正气的药汁,渐渐的呼吸变得沉缓,阖上皱巴的眼皮像是睡着了。
榻前她与沈初冉守着,劝了赵氏回屋歇息。
大约五更天不到,府里传来动静。
圣上驾临沈府。
她哭过,眼睛红肿着,跟随沈府女眷齐刷刷跪在前院接驾。
太阳还未升起呢,他偏要跑来折腾人?
阮舒窈心里恼着。
燕宁垂眸看了她几眼,她都未抬头。
“老太君可好些了?”他问。
“禀圣上,吃了宫里送的药,昨夜算是睡得安稳些。”赵氏不敢抬头。
从得知老太君病重,燕宁便着御医来会诊过,对症开了珍贵药石,尚未在阮舒窈面前提起。
阮舒窈把他视作冷血之人,怪他关押老太君,如今赏的这点小恩惠,自然不会理他。
燕宁点点头,弯腰去扶阮舒窈。
她僵着身子动也不动一下。
“别再闹了,随寡人回宫。”燕宁目色还算温煦。
她掐住燕宁手腕,倔强地仰起小脸,对峙道:“圣上,是准备强抢民女吗?”
燕宁瞥了一眼满院的护卫仆从,手上力道紧了紧,压低嗓音道:“你不起来,就没人能起来,你生气了,沈府都要受罚,寡人宫里还有事,再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是选择跪在这里耗完这一炷香,还是最后去看看你的祖母?”
阮舒窈无可奈何地攥紧裙摆,粉拳微颤,一股恶气没处发泄,潜意识叫嚣着反抗,于是很自然地扬起巴掌抽去。
“啪~”的一声,燕宁被打懵了一霎。
这一举动惊得众人心上落石,屏息凝神。
感觉她没怎么用力,燕宁勾唇,耳侧倒是有些火辣辣的疼,身体莫名热了起来,相较她拿刀子砍,这一巴掌约等于调情。
望着那抹倩影头也不回地跑向内院,燕宁似是心情还不错,随即让众人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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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小半月以来,燕宁白日做皇帝,威严凛然。
夜里纵情欢愉,探索极乐,尚不知她内力消散一事。
两人还住原先的东宫,只是内殿格局稍有改动,增置了一张可阴阳调和的圆形玉台,能更快恢复精气。
通常天断黑,她便歇下了,燕宁每晚都会来,每晚都做的狠。
“梦到什么了?”男子声音微哑,徘徊在纤腰
上的手指带着一丝凉意。
她没睁眼,嘟哝了两句还想再睡。
高挺鼻梁埋入她脖颈间,炽热呼吸烫得人浑身发颤。
她攀住燕宁手臂,气息微灼:“还肿着,不要碰。”
燕宁拿出几颗夜明珠,搁在她腿边,盈亮光晕散开,连着他的眸色也亮了几许,喉结动了动:“我帮你上药。”
“不~”阮舒窈下意识拒绝,媚妩眼眸中泛着羞涩,张了张口:“我己上过药,圣上别再碰我就好。”
“怎么上的?”燕宁含笑看她。
美人面上红温蔓延至脖颈,试图岔开话题道:“听说天厥,已下了战书,圣上可要召大将军回朝?”
燕宁单手抱她坐起,“被弄肿了,也没见你老实呢?梦里照样唤着你的毅之哥哥。”
他不打算召景启回朝,明日一早便要御驾亲征了。
阮舒窈预感接下来的事,心跳慌了一拍。
他净手后取来红玉膏,欲要替她上药。
她被逼到角落,也无法做出这个姿。势。
燕宁温声哄她,兴致始终不减。
“只是上药,乖一点。”
她打不开,反是闭拢双腿,侧身顶起后臀。
这副模样更加艳靡,燕宁浑身僵住。
一直到她鼓鼓囊囊,红着眼求饶,他才肯收敛。
翌日。
阮舒窈醒来时,浑身酸痛,脚踝上还系着金锁链,稍微动一下便叮吟作响,她没有钥匙,也散了真气,所以解不开。
喝了几口参茶,又重新睡去,夜里透着一丝凉意,她以为是燕宁,笑着转过身去,殿内空荡荡的。
于是她等了一夜,燕宁还是没来。
宫女告诉她,圣上御驾亲征去了。
这一走竟是杳无音信,消息定然是有的,只是伺候她的宫女不知道。
将近两个月,依旧没人敢帮她弄断脚踝上的锁链,她像是一只被拴住的金丝雀,连最基本的生存,都要靠人施舍,她出不去,却总有一些人,能想办法进来。
从激怒她,到发现她完全失去内力,只用了几天,于是对她更加恶劣,连她身边的宫女,也被断了手脚,割了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