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一定是出了极为棘手的问题,连镇守云州的震天雷都搬了出去。
燕铎摸了摸袖口里的密信,他知天厥出现红甲神兵,无人能与之抗衡。搬去的震天雷暂且击退天厥,可数量有限,且作战笨拙,易守难攻。
但这些都不会真正的威胁到北国。
他目中透出几分凝重的思量之色,静了好半响。
就在阮舒窈以为,没人会回答她时,燕铎开口了。
“三百多年前,世昌帝被放逐出海的十八皇子燕沂岚,从海外带回一个女人,她是东莱渤泽国的圣女,住在遥远的大洋彼岸,她带着探索新人类的目的,从渤泽群岛启航,驶向无边无际的陌生海洋,她在大海上救了燕沂岚的命,两人相爱。”
“在北国危如累卵之时,是她召唤衍神兵,成就北国霸权。”
“衍神兵的起源是大海,有变色隐身的特性,我们普通人肉眼看不到他们,渤泽子民瞳生异色,无论他们是否隐身都能看见。”
“你们以为的神兵天将,不过是大海上的奴隶种族,他们只能生活在海上,世世代代受渤泽国控制,被带到北国的那一批,是圣女的私有物品,圣女临终前,把他们留给自己的后人,就在这太极殿里,有血契压制着,需要所谓的真爱,才能解开定海螺秘钥,使他们忠于我等。”
“寡人与皇后伉俪情深,宫中亦无任何妃嫔美人,她想要什么,寡人都依着她,为什么这样,还不算真爱?”燕铎神色怅然,顿了片刻,继续道:“渤泽国圣女消失在海上,大概还会派人开辟新航线,说不定,他们已经发现了这片大陆,届时不光是北国、天厥、金乌城都会面临未知浩劫,衍神兵或许能够抵御他们,为整个神洲大陆,争取一分希望……”
二人看了他许久,心中五味杂陈。
他的这番话着实令人动容。
他复活王皇后,竟是出于
爱,出于对天下的责任。
他坏事做尽,竟是为了保护他的子民。
阮舒窈动摇了,心中的那杆秤开始偏向他。
“圣上,可还有遗言?”
一空单掌行礼,眸低慈悲沾染几分晦暗。
整个太极殿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寒意笼罩,沉重又压抑。
燕铎想起他说过的话:“小僧此来,有一件必须完成之事。”
心中不禁涌起某种不祥的预感,透着难以掩饰的悲凉、不甘,堪堪开口:“寡人这一生,虽有诸多遗憾,却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百姓。”
他闭了闭眼,深邃目光里一片漆黑,厌厌道:“只是这权力之巅,太过孤独。”
一空出手时,无人能挡。
良久。
燕铎艰难地抬起头,口中鲜血漫了出来,他望向寒玉床上像是睡着了的女子,竟有些想不起来,她原本的容颜。
但她望自己时,充满爱意的眼神,他永远都记得。
仿佛是在这一刻,他放下所有执念、牵挂,只留一份释然。
一空看他倒在面前。
那双曾洞悉世间万物的眼,极力敛着隐隐不稳的波澜。
此刻太极殿外,火把如流动的繁星。
“传我命令,入太极殿救驾!”
将领声音铿锵有力,通过士兵之间的传递,迅速在整个皇宫回荡。
外面人虽多,对一空来说杀出去并不太难。
温和目光看她。
“小僧记得,女施主熟悉水性?”
他们第一次相遇,就是在浮屠寺的绝壁深潭里,天鹏把她丢入水中,欲诱一空救她,与她生肌肤之亲,破他佛门之戒。
可能是他这个和尚当得太容易,小小年纪位列众僧之上,一句句祖师,折了他的福祉,才让他现在的路这样难,他造杀孽,与我佛慈悲背道而驰,他再回不去浮屠寺了。
阮舒窈掩下长睫,奇怪的感觉涌入眼眶。
一道浅淡眸光掠过她,似是怔了一息:“豢养幽蓝电母的那条内河,并非是死水,河水很深,我们下去看看。”
“那他?”阮舒窈不敢回头,怕对上燕铎垂死挣扎的视线。
“若有人救他,便死不了。”
一空那一掌,没有用全力。
-
河水阴冷气息扑面而来,昏暗光线里,内河近乎深不见底,好似除了三尺之上的幽蓝电母,三尺之下还有着许多看不见的生物。
他们随河水流动的方向游了小半个时辰,浮出水面时,一条幽深密道悬在凿满符文的石壁上。
“那是什么?”阮舒窈惊叹。
一空没有立即回答,抓住她手腕飞身上了密道。
他掌心烫人,松开后湿透的袖口还残有余温。
“大概与渤泽圣女有关。”一空暗暗收拢掌心,收得很轻。
密道尽头,是一道厚重铜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空便破解了机关。
铜门缓缓打开,外面竟是另一个天地。
晨辉破晓,空气中弥漫着清新而略带湿润的气息,与密道内沉闷的环境截然不同。
他们置身于一片花海之中,阵阵芳香,飞鸟盘旋,远处群山环抱,云雾缭绕,他们就这样逃了出来。
“女施主。”一空清声唤她。
她回眸间,那片花海似是吹入了僧人古井无波的眼瞳里。
他喉结动了动。
“可要跟我走?”
第82章 提刀入宫罪名
“可要跟我走?”
僧人寂淡眼瞳拧起一丝复杂,或是浮屠寺下的那个梦影响了他。
梦里美人衣衫单薄,玉足在眼前晃荡,脚踝上的金锁链叮吟作响,响的人心头发颤。
她踏过朱砂,一双双玲珑脚印出现在黄色宣纸上,有的宣纸还盖过玺印,或有金笔批注。
她执灯画着什么,美艳不可方物。
金锁链约三尺长,她只能围绕玉台活动,画轴再长一些便够不到。
玉台是供她休憩之地,上面零散着几件贴身小衣,样式多有不同,引人遐想非非。
那奢靡的宫殿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座漂亮的囚笼,好似永远都无法逃脱,一颗泪珠落在手背,她潸然抬眸,盈盈目光久久望着某处,嘶哑沉郁的嗓音与她的容貌极不相配:“一空,带我走罢!”
他仍旧勘不破这层因果,以为持斋念佛,便可置身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他的修为终不及老和尚。
老和尚说他佛缘极深,为何在浮屠寺下,还要让他窥见那个梦?
他的这句话问得甚是微妙,不似寻常的出于礼貌。
“不知圣僧接下来,有何打算?”
阮舒窈睨向那双玛瑙般鲜明的眸海,轻柔声音竟沁入了一丝讳莫高深的垂询之意,是一种极淡不带任何攻击性的平等的关切。
……
都城暗卫合力抓住擎天鹏,交由铁骑从皇宫押送至天牢。
路上一空救出他,城中兵马集结,他们若想逃出帝都,除非杀光这些人。
城楼下,阮舒窈拿出皇子腰牌,要出去。
关键时期,守卫定要检查马车。
这辆宽大的马车一看就很好藏人,奄奄一息的擎天鹏正躺在里面。
按照既定计划,此时扮作小厮的一空挟持她。
顺利出城后,追兵不绝,她下车拖住追兵,为给一空等人争取充足时间,情急之下她动了手。
她主动出手对抗铁骑,再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了。
险胜脱身后,她暂时藏在给瞑野置的宅子里养伤。
-
燕宁还未到帝都时,她便得知了沈慕时的噩耗。
也得知燕宁非但没有救他,反而用震天雷对向了自己人。
她第一次发觉,燕宁真的很冷血。
他们说擎天鹏是金乌城安插在北国的细作。
直接给沈家扣了一顶通敌叛国的大罪。
沈府上下近百人被收押。
她才知,文景帝驾崩了。
驾崩的真实原因自然不会公布,一切消息都在太极殿那一层,被封死。
奇天下之大耻,哀天下之大悲。
燕宁要与金乌城有牵连的所有人陪葬,竟随便扣了个通敌叛国的大罪,抄了沈府。
兄长冲锋陷阵,尸骨无存。
祖母、主母、阿姊,接连受刑。
燕宁不许人提她。
等着她入宫请罪。
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提着刀进了宫。
所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在看她,包含了惊讶、嘲笑、可怜、觊觎、恐惧,或是幸灾乐祸。
她毫不在意,坚定的向前走,一步步登上通往奉天殿的玉石台阶,无数长矛利箭对着她,缓缓后退。
她本伤得不重,只是昨夜修炼焚心诀时,又出了岔子,误打误撞像是突破了二重境,功力大增,这使她亢奋,亢奋到忽略了眸低那不知何时侵入的淡淡厌戾之气。
她持刀进大殿,一股从前不曾察觉过的威压感迎面袭来。
大殿两侧各站着文武官员,她轻轻扫一眼地上匐跪的几人,便了然殿内商讨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