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电话那头变得支支吾吾,“就是那些事情呗,关于你之前的,现在的,什么都有......”
  “具体问了什么?”
  “很多,我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知道的就说了,不说不行啊!他不放我走!”
  程朔一头栽进沙发,好了,这下他在柏晚章面前是彻底透明了。
  蒋飞越是遮遮掩掩,就说明越是心虚,估计已经在柏晚章面前把他的底裤扒干净,哪还有一点塑料兄弟情?
  程朔没去管电话里喋喋不休的找补,扔在一旁,双手抹了一把脸,冰凉的金属硌在脸上,还不太习惯,戳得有点疼。他举起手腕,顶着出租屋微暗的灯泡,瞧这枚手镯。
  诚然,这是一只很漂亮的手镯。
  柏晚章在他耳边说出那句话后,他结结实实地震住了,毫不夸张。那些自重逢以来飘忽不定的猜测、自作多情的念头,在对方亲口承认的这一刻,砰的一声,尘埃落定。
  缓神的那几秒间隙,柏晚章低头继续先前的举动,这一次,程朔没再把他拽起来。
  低低的喘息压抑在拉起帘子昏暗的病房上空。
  程朔几乎能听见外面护士和医生走动的声响,好几次,那脚步经过门口,他浑身肌肉下意识紧绷,耳边的喘息随之加重。柏晚章似乎陷入极度的兴奋,一直在他身上轻轻发抖,像是在控诉,又无比餍足,低叹:“好紧。”
  程朔把脸侧过去,整个埋进了枕头里。
  后来的事,其实有点儿空白。
  完全凭借身体的本能。
  直到承受的边缘,他手腕突然被扣上了一枚冰凉的物件,低头去看,柏晚章的手虚握着那枚镯子,手指又长又白,搭在他的皮肤上有很明显的色差,刺激着视觉感官。
  柏晚章被汗打湿的长发黏在肩头,痒痒的扫过他的胸口,笑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精怪,危险又迷人,“那天晚上,我就是去取这枚镯子,想送给你做生日礼物。”
  光有些刺,程朔眯起眼睛,正式地打量起这只手镯。通体银色,有一定的厚度,上头雕刻了鸢尾花的图案,在数量上非常克制,只一朵,因此不显得过分女气。花茎托着一枚蓝宝石,在灯光下熠熠闪烁。
  程朔凑近看,拉远看,用指腹摩挲了几下,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
  刚刚好,能够盖住他的纹身。
  这事难免还是有点儿荒唐,尤其现在冷静下来,回想起他刚才提起裤子就跑,和骗人上床后拍拍屁股就走的渣男有什么两样?柏晚章不会等过段时间出院了来找他负责吧?
  接二连三的教训已经让程朔完全清醒──爱可以乱做,但可千万不能乱谈。
  虽然一开始的确是柏晚章软硬兼施,他半推半就,但后来爽了,脑子一团浆糊,对方说什么就做什么,反倒成了他一直在动,结果,柏晚章做完直接在他身上昏睡了过去。
  把他吓得一下子不敢动。
  那时才有点理智回来。两天前柏晚章才做完手术。
  医生还反复叮嘱:他身体经不起折腾。
  程朔心虚地又抹了一把脸。
  做到今晚这一步其实不全算意外,要是真不乐意,违背了他的意愿,也不会任由柏晚章一次次地乱来。不可否认的是,柏晚章太了解他的动摇和不坚定了,把他一步一步逼到绝境,再堵上退路。
  等意识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周围已经无处可逃。
  程朔垂下手,捡起一旁还没挂断的电话,没头没尾地问道:“苗苗是不是还住在学校里?”
  蒋飞被打断,停了一下,“是,怎么了?”
  “我去你那呆几天。”
  眼下他的住处已经彻底透明,门就是一个摆设。
  傅晟随时能过来,拿着钥匙的傅纭星也是一个定时炸弹。还不知道柏晚章什么时候出院,总之他不会再踏进那个医院一步。
  惹不起还躲不起。
  听到他逃难的理由,蒋飞乐得前仰后合,“让你瞎撩,这下被追债了吧?走路上注意点,小心被人麻袋套头揍一顿。”
  程朔背对着他横在沙发上打游戏,回以竖起的中指。
  好在这几人都跟有默契似的,谁也没过来打扰他,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不愿意在外人面前丢脸。程朔结结实实地过了几天安生日子,睡眠都规律不少。
  用蒋飞的话来说,他第一天过来的时候满脸写着肾虚,这下终于有几分修身养性的影子。
  除了每晚去酒吧的时候难免提心吊胆,但好在无论是傅晟还是傅纭星,都没有出现。
  程朔合计会不会那晚俩兄弟打完架后冰释前嫌,前后一对账,发现他才是那个祸害,于是决定转头一致抵制他了。
  又或是在暗暗憋什么大招。
  郝可的声音把越想越远的程朔拉了回来:“那把吉他要怎么处理呀?”
  她忧心忡忡,指的是阁楼里被傅纭星摔坏的那一把。
  柏晚章曾经亲手送出的礼物。
  程朔单手叉腰,捏了捏脖子,无奈地说:“我找人修一下,看看还能不能用,不行的话也把零件给拼回去,起码能看。”
  郝可很是动容,好像修的是她的吉他一样,安慰说:“小傅知道一定会很感动。”
  她还一直以为他俩只是闹别扭了。
  程朔没想让他感动,只是不希望欠傅纭星太多。还回去,就当还债了。
  隔日把吉他送到了维修店里,程朔和老板商量好取货的时间,一些细节,付完钱,往外走时电话响了起来。
  程万木三个字印入眼帘,程朔意外地挑眉,他们父子有段时间没联系了。一接起就听出老头今天的心情分外昂扬,难得没一上来就跟他对着呛。
  “你梅姨要去买菜了,问你晚上吃点什么。”
  这话没头没尾的,让人不知道怎么接,程朔一脑门问号,“买什么菜?”
  “你晚上不过来吗?”程万木说,“你朋友来找你了,过会儿留下吃晚饭,快点,你梅姨要出门了。”
  “我哪个朋友?”程朔停下脚步,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头一阵窸窣嘈杂,程万木好像转过去问了些什么,回来说:“姓傅的一个小伙子。”
  程朔脑袋轰隆一声,炸得太阳穴突突跳,手机攥得发烫。
  “哪一个?”他问。
  程万木的好脾气持续不超过三句话,“什么哪一个,这还能有很多个吗?你没想吃的就算了,我叫她看着买。”
  程朔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憋出的脏话也只敢往肚子里咽,急吼吼地跨上摩托车,掉了一个头,肩膀与耳朵夹着手机喊道:“等我下,我马上回去。”
  后车轮扬起一片掺杂碎石的尘土。
  上次回家还是春节。程朔平时只打电话,从不上楼和他爸打照面,偶尔去赵梅的早餐店里帮忙,设备出故障了便搭把手修一修,让老两口知道自己一切正常,不打扰他们的小日子。
  主要还是不想听他爸唠叨那些催他安定下来的话。
  老房子面积不大,墙壁有股淡淡的霉味,上个世纪最常见的居民楼户型,进去一打眼就能望穿整间屋子。程朔爬上楼梯,一刻不停地推进门,还没把身子整个探进去,看见了坐在厨房门口和赵梅一起摘豆角的傅纭星。
  这个画面太割裂,程朔险些岔气。
  听见动静,屋子里的人都抬起头来看他。
  “怎么急急忙忙的?我们刚买完菜回来,饭还没好呢。”赵梅笑着说。
  程朔拽着门把手,气喘吁吁地盯着傅纭星,深吸一口气,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傅纭星面不改色,好像出现在这里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他穿件米白色的衬衫,扣子扣得规规矩矩,黑色碎发盖在眉毛前,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没有戴耳钉。打扮得很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在台上演讲的模样──清秀,白净,冷冷的书卷气。绝对是长辈最喜欢的那类别人家的孩子。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程万木垂着两撇八字胡,手握遥控器,一家之主的做派,开口就是程朔熟悉的呵斥:“你这是什么和人说话的态度?没礼貌,在外这么久也不回来一趟,一来就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刚才出去买菜,你梅姨一个人提不过来,亏的有小傅帮忙,你还不先谢谢人家?”
  “不是……”程朔有苦难言,可偏偏傅纭星还在这时出声:“是我打扰了。”
  这下,显得程朔更像恶人了。
  他想破脑袋,万万没想到傅纭星会在这里等着他,再抬头,扯出一个笑,好声好气地说:“你过来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傅纭星说:“你不在家。”
  程朔说:“我这两天住在蒋飞那里。”他不回家是谁的错?
  傅纭星又说:“我打了电话,你没接。”还有短信。
  “忘充话费了。”其实是拉黑了。
  两个人的眼神推来拉去,话里有话,不寻常的气氛全都被程万木看在眼里。他当即沉下脸,打断了他俩:“人都来了,那就坐下一块吃个饭,难不成吃饭还要我去请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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