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沉默地对峙。
  程朔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唔......”
  傅纭星扣住程朔的腰身一言不发地抵在门板上,太过用力,以至于本就不算结实的门跟着吱呀晃动,隔着一层几乎没有隔音作用的木板,用力地吻上了那块破皮的肌肤,程朔疼得闷哼了一声,攥住傅纭星的手臂,但似乎只是让对方的动作更加发狠。
  程朔脑子少有的宕了机,握着傅纭星的手臂没有下一步动作,可能是因为在极短的时间里一连接了几个吻,导致大脑有点缺氧。
  太过了。
  傅纭星明显带着泄愤的意图,毫无章法,简直把他当成一块豆腐在啃,等疼痛淡去,隐隐转为了麻木。
  但交缠的呼吸仍然不分彼此,程朔皱着眉无处可躲,窄小的过道让他不敢大力将人推开,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东西滚落在地毯上的沉闷响动。
  ‘嘭——’
  倏然给一切过火的行径按下了暂停。
  傅纭星拉开距离,扯了一下唇角,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看来里面的人坐不住了。”
  “傅纭星。”
  程朔松开那只手,抬起来捏了捏傅纭星藏在头发下滚烫的耳朵,像是一个仅属于他们之间的暗号,凑近哑着声道:“别这样让我为难,行吗?”
  为难?
  傅纭星琥珀般的瞳孔闪烁着浓郁的暗色,凝滞了片刻,紧紧追随着程朔脸上的反应,逐字反问:“你觉得,这样是在让你为难?”
  “后天我会去的,”程朔说,“你先回去,等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再联系你,别多想。”
  突如其来的冷淡像是一盆浇在身上的冷水,让傅纭星的身形定在原地,双臂仍然紧锢着怀里那截腰,混乱中掀起了衣摆,紧贴的部位微微发烫,密不可分,但却好像从未真正地透过这层皮囊,看清这个人的心。
  他根本没有心。
  背叛他,喜欢他,哪一句才是实话?
  为什么可以在做出这种事后没有一点点羞愧?
  满嘴谎言。
  傅纭星无从遏制地划过一个阴郁的想法,如果可以永远地堵上就好了,让那些甜言蜜语,抑或冷语恶言,再也无法从这张适合亲吻的嘴里出来,再去欺骗他人。
  “你让他出来。”
  “我说了......”
  “不让我多想,就把门给打开。”
  傅纭星冷冷地说道,伸手要去拉开眼前的门,但被程朔猛地捏住了掌心,两只手用力压制住纹丝不动的门把,无声地僵持。
  “宝贝,你不会想要这么做的,”程朔短促地勾了下唇角,不带笑意,“别让我为难。”
  他第二次说道。
  但已经没有了温柔。
  在吧台边摸鱼的郝可正和joey聊着天,抬头就看见浑身散发着冷气的傅纭星朝她阔步走来,刚想打个招呼,却被开门见山地扔下一句话:“程朔把谁带去了阁楼?”
  郝可捏着抹布,站在原地凌乱,“啊?朔哥有带人上去过吗?”
  傅纭星沉默地盯着她闪避的眼睛,继续问:“今天有谁来找过他?”
  “杜老板来过,然后就有事先走了,我一直在这边忙,没注意别的。”郝可说完,暗戳戳地打量了一眼傅纭星难看的脸色,“怎么回事?你跟朔哥吵架了?”
  傅纭星生硬地抿了下唇,随后仿佛猛地记起什么,身形一凛,掩饰一般用手背用力地抹了下嘴巴。
  “没有。”
  实在是没有什么信服力。
  快步入夏季的深夜分外清凉,晚风拂过,傅纭星站在昏暗的街道,靠着斑驳的墙面闭上了眼睛,再缓缓睁开,眼前的画面仍停留在刚才狭窄昏暗的阁楼过道。
  老化的木地板吱嘎作响,男人被抵在门边,紊乱的鼻息发烫,被压制得无法反抗的模样好似一枚滚烫的烙印刻入脑海。
  傅纭星眼神晦暗地盯着脚边的碎石子。
  他疯了吗?
  行驶而过的汽车打着刺目的远光灯,照亮了停在街角的一排车辆,傅纭星抬起头,远处车牌上某一串熟悉的数字映入眼底,步伐一顿,随后转变方向径直走了过去。
  “李叔?”
  司机降下了车窗,探头打招呼:“小少爷。”
  “你怎么在这里?”傅纭星扫向空无一人的后排座位,皱起眉心,“我哥在附近?”
  “傅总有事要办,我在这里等他。”
  这样的解释并无法让人完全信服,傅纭星隐隐抓住了一抹怪异的直觉,戳破话中的漏洞:“这里附近没有酒店也没有饭店,他在哪里谈公事?”
  司机好脾气地笑笑,“这也不是我能知道的事。”
  摆明了,是不想告诉他。
  傅纭星一言未发,冷冷地最后看了一眼车内转身离开,司机望着他的背影,晚风推平了单薄的上衣与身体之间的空袭,显得少年周身格外冷肃,最终关上了车窗。
  有什么很不对劲。
  傅晟从不会在这种落旧的街区停留,更别提工作。
  何况——
  傅纭星抬起左手,时针即将指向数字十,表盘借着盈盈的月光映出他冷沉的脸色。
  可那个荒唐的念头仅仅升起一秒,就被他用力掐灭,连带砍去这一念头初始的根基。
  怎么可能?
  第46章
  手机响起来时程朔正好关上身后承载了太多的门,划开来发现是郝可的短信,看着标点符号仿佛能听到那激动的语气在耳边喊:刚才小傅问我你带了谁上去!!你们怎么吵架了?
  程朔:你说了什么?
  郝可:当然说不知道啊。
  郝可:朔哥,这种事你以后还是注意点吧,我也不能总帮你打掩护,他看起来有点可怜,我差点没好意思骗下去。
  一连两条,苦口婆心。
  程朔靠墙打字:这个月你工资翻倍。
  郝可立马打满鸡血:放心吧朔哥,以后这种事情都交给我,我一定会好好守护你的清白!
  德行。
  程朔笑了下,把手机扔到一旁,顺带瞥了眼躺在地毯上的酒瓶。还好,拧紧了瓶盖,否则他一定不会放过罪魁祸首,正想着,视线不由得移向了立在旁边的傅晟,“刚才是怎么回事?”
  傅晟弯腰将酒瓶捡起来扶正,言简意赅:“手滑。”
  鬼才信。
  但现在追究这个也没有什么意思,刚才还燥热的气氛这一会儿陷入了有点窒息的安静,程朔双手插着兜想了又想,还是先开口:“你都听见了?”
  傅晟磁性的嗓音平淡无波,如同在做会议上的事实陈述:“如果你叫得再大声一点,兴许楼下的人也能听见。”
  狗屁。
  他刚才不就只叫了一声吗?加起来估计连一秒都没有。
  扭曲事实。
  程朔不爽地摸了下鼻子,“我又不知道他会来。”
  “他想约你出去。”
  傅晟用的是肯定句。
  “嗯,什么大学校庆,六十周年还是五十周年......”
  程朔还在试图回忆,被傅晟冰冷地打断:“拒绝他。”
  “我已经答应了。”
  “我让你拒绝。”
  命令的口吻让程朔也收敛起了好脾气,挑衅般直勾勾地盯着傅晟匿在光影里轮廓分明的脸,平光眼镜隔绝了视线,显得背后的情绪晦暗不明。
  “我要说不呢?”
  还能拿他怎么办?
  傅晟来到他面前,鞋底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如同倒数的秒针,他垂下目光,凝视着这张一开一合形状漂亮的唇,还在不断吐出刺耳的话:“刚才是你弟弟先动的手,你应该听得见,别怪在我头上。”
  “我知道。”
  傅晟说。
  他在这里,听得一清二楚。
  在一墙之隔,听着他一手养大的弟弟是如何吻一个男人,如此轻而易举就被激怒。
  幼稚地向房间里另一个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谁的人宣誓着主权。
  可笑。
  傅晟唇角挑起一个略带讽刺的弧度,突然升起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如果傅纭星知道了房间里的人是他,该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十几年间,他与傅承海联合每一个在傅纭星身边的人筑起了一道不容侵犯的高墙,特殊的过去似乎可以成为一切优待的借口,将他这个弟弟保护得太好,太天真,也太过不知满足。
  他不会容许任何形式的背叛存在,不把任何事情放在眼里。
  即便,他已经得到了所有人的爱护。
  身体里的血液随着这个愈发膨胀的想法抵达了沸点,隔着胸腔隐隐发烫。傅晟呼吸陡然加重,在看清了程朔唇角被咬得更加厉害的伤痕之后。
  程朔从他靠近的气息里敏锐地嗅到了一丝酒气,比他出去前要浓重许多,冒出了一个有点不切实际的猜测:“你是不是醉了?”
  “没有。”傅晟否认。
  “那我瓶子里的酒怎么少了一半?”
  程朔收回略过桌上的视线,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傅晟,没有脸红,眼神没有涣散,反应也没有变慢,甚至更加敏锐了一点,但气质却相比平常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最后一点一直被克制着的斯文沉稳似乎解开了上头的枷锁,看起来散发着......危险。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