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阮识话匣子打开了,他继续给青年讲自己上学时的搞笑经历,一直到太阳落山,他还在滔滔不绝,中途才喝了几口水。
方执亦笑盈盈地靠在床头,有时为了配合对方,还会做出惊讶、然后呢、期待后续的表情,情绪价值满满。
实在说累了,阮识停下来,瞟了眼外面,似乎不热了,他说:“想去外面转转吗?我推你出去走走吧。”
方执亦:可以吗?
阮识问道:“怎么这么说?”
方执亦:我看这几天白季总派人守着这里,我们出去,要不要给他发个消息?
阮识瞪大双眼,他记得他来的时候没看到人啊。
他快步走到门边,将门打开朝外瞄,果然看到有人坐在走廊椅子上假装在忙自己的事,实则关注着这间病房的一举一动。
简直就是人形监控啊,最讨厌被监视的阮识汗毛竖起。
这么夸张……算了,也不夸张,能理解白季的心情。
不过,方执亦每天都待在病房里怎么知道的?还表现的这么平淡,难道不反感白季这么做吗?
阮识打量起病床上青年的表情,好像没什么异常,他不确定道:“你……不讨厌白季这种行为吗?”
方执亦写道:不讨厌,我知道他怕我再自杀。
“什么?莫非你的手腕……”
方执亦轻轻点头。
阮识不可置信,白季只和他说方执亦受了点伤,还受了刺激,不能开口说话了,让他帮忙照顾半天,其余的不要多问。
原来……
他知道方执亦身上肯定发生过什么,但以他的身份并不好过问,而且他也不会主动去问别人的过去。
自杀,那么心理上的问题恐怕很严重了。
还好救回来了,阮识第一时间想道,他望向方执亦的眼神里多了许多心疼与同情,“你想出去转转吗?”
方执亦迟疑地点头。
“那就走!”
阮识从医院里借来轮椅,方执亦起初坚持自己走,但阮识看他太多虚弱,走几步喘半天,便硬把人按在轮椅上了。
这家医院的后花园很大,绿树成荫,欧式建筑风格的长廊将整个花园围绕,露天式花圃绿植旁,再单独加有色彩各异的座椅。
明明才住院没几天,就像过去了很久一样,方执亦闭上眼睛感受空气中的热浪,耳边是阮识的声音。
“多出来走走,心情会好很多,即便是医院,这里也布置的好有生命力。”
“如果没有你,我估计不会这么早发现这里居然这么美。”
方执亦忽然眼眶发酸。
“秋天马上就要来了,花园里的叶子到时候肯定变黄,我不喜欢凋零,方执亦,希望下次我不用来这里找你。”
“再过一段时间,我和桐桐就要结婚了,到时候你一定要亲口对我们说出新婚快乐哦。”
好,方执亦无声说道。
“那在这之前,阿亦能不能先叫叫我的名字?”
阮识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低醇缱绻。
方执亦猛地睁开眼睛,只见白季此刻正蹲在他面前,目光柔情似水,而阮识早已不见了踪影。
心跳陡然加速,他呆呆地张了张嘴,“白……”
白季一怔。
“白……季。”方执亦的声音又小又哑。
但白季却觉得这两个字极重,重到狠狠地砸在他心上,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阿亦是怕我等太久,所以现在就喊我了是不是?”
青年并未因为自己的成功发声而感到激动,他垂眸看着面前男人,“想……”
白季凑近他,“嗯?”
“你。”
想你。
白季的呼吸彻底乱了。
他蓦地亲上方执亦的嘴唇,剧烈颤抖的手死死握住轮椅扶手,青筋分明。
该庆幸的,他的阿亦在心灰意冷之后说想他。
这是否意味着他也成为对方活下去的理由了。
方执亦的泪水泉涌而出,流过脸庞,尝到咸涩的滋味。
分开后,白季还想引导方执亦开口,可惜方执亦试了几次,仍旧没有声音,他有些丧气地皱起眉头,白季揉了揉他的头发:“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回到病房方执亦便累了,白季哄他睡下,去见了医生,把方执亦的情况讲了出来。
大概也是不忍心看到病弱的青年再受苦,医生听完露出由衷地笑容,“这是个好的开头,后面时间你们就多激发他说话的欲望,再过不久,方先生应该就能恢复的差不多了。”
白季:“谢谢医生。”
医生点点头:“客气了。”
等医生离开,白季去外面抽了根烟,顺便给阮识打了个电话。
“他下午怎么样?没被吓到吧?”
阮识趴在孟央桐怀里,拍拍自己的胸脯:“我是谁,怎么可能会让他被吓到。”
白季缓缓吐出烟圈,又听到对面问道:“方执亦知道你派人守着他,你和他说的?”
白季弹烟的手指顿了顿,他沉默半响,说:“我没告诉过他。”
阮识:“那就是他自己知道的,诶,我说,你为啥不让他出去转转啊,我今天想带他到花园他都还要让我和你说一声。”
白季:“我没有不同意他出去。”
只是必须需要自己在他身边。
阮识咦了声:“那你的意思是你不在,他最好别出门咯?而且还一定得有人替你监视他,关注他的动向?”
“……”
“白季,你掌控欲越来越强了。”
第45章
因为医生说过要多激发方执亦说话的欲望, 所以除了吃药以外,白季每天都在帮他进行语言训练和认知训练。
不仅如此,方执亦还得接受心理治疗, 但是效果并不理想,毕竟方执亦不愿意向心理医生袒露内心,有时会选择沉默,有时被医生戳中痛处后会闷声哭到窒息。
白季把这些全都看在眼里,心疼到不行, 立马中止了治疗, 决定等方执亦情绪更稳定点再去, 这段时间他陪着对方就好,就算晚点开口也没关系。
他不想他的阿亦陷在痛苦的回忆里出不来。
阮识建议他多带方执亦出门, 看看外面,老是闷在病房里可能会不自觉得想多导致情绪低落。
白季一边心疼方执亦一边又暗自享受这种对方全身心依赖他的感觉。
两人整日只待在这狭小的房间里,时时刻刻都粘在一起, 不分昼夜。
光是想想都觉得无比美好,更不论正在经历。
可惜他的阿亦永远不会做他的囚中鸟,他也不舍得折断他的翅膀。
眼下,方执亦已经恢复些精神气了, 可以不用轮椅就能靠着自己走路,手腕上的缝合伤也没有那么疼了。
今天是方率放假的日子,他早早坐在医院后花园的长廊上等着,白季坐在他身边, 手上拿了一件薄外套。
虽还未真正到秋天的温度, 但方执亦这些天总是冷。
他靠在白季的肩上,看着对方拿着铅笔在本子上画画。
不算专业,可看得出是学过的, 方执亦抬起头用眼神询问,白季一下子就明白了,笑着解释道:“很早之前学过画画,但我静不下来,就半途而废了。”
方执亦手里也拿着一张纸和笔,是刚才白季画画前撕下来的,怕他中途想说话没有工具。
他把纸垫在腿上,歪歪扭扭地写道:我还记得你会拉小提琴。
白季勾起嘴角,“嗯,你想听吗?我拉给你听。”
方执亦一愣:现在?这里没有小提琴。
“我让人去取。”
“好。”方执亦吃力地说。
他的发音越发清晰,现在基本可以说一些很简短的的语言了,就像婴儿学习说话一般,重新迎来新生。
小提琴很快被送到花园,白季给方执亦搭上外套,起身站在花园中间。
花园很大,他们坐的位置偏僻,这会儿周围没人,只有他们两个,乐声行云流水地从琴弦倾泻而出,英俊男人眼中含笑,望着方执亦的柔和眼神里是丝毫不加掩饰的爱意。
清风吹拂,树叶翩翩起舞,悠扬的琴声回荡在花园之间,久久停留,不愿消散。
这一幕,仿佛回到a大操场,方执亦远远站在人群中央,白季则是舞台上最亮眼的存在。
耳边嘈杂,他只听得到对方弹奏出的旋律;人群熙攘,而白季也只看得到浑身犹如散发着光芒的青春活泼的少年。
只一秒,他们便可以精准定位到彼此。
方执亦的心犹如一个v字型曲线,高兴时,是正方向的v,难过时,是反方向的v。
此刻,是正方向。
他捡起被风吹落在地上的纸,拿起白季放在一边的本子,继续对方方才的画作。
白季画的花园还没完成,不过方执亦不准备续画,反而是把站在花园里拉琴的白季加了进去,顺便带上了自己。
音乐结束,白季走过来蹲在他面前,低头看向青年膝盖上的画,一下子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