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他们以前相处时,话题就是这样跳跃零碎,前言不搭后语的,或许亲密的人大多这样,但隔了八年的跨度,又遗忘了所有关于他的事情,林一航竟也能接上,“电话,社交软件,我都可以吧,你要用什么?”
“我可不可以全都要?”
林一航立刻显出几分为难,但又没有多为难的样子,“行吧……我的手机在哪里?”
alpha便起身从衣帽架上他大衣的口袋里找出来递给他,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心又一顿跳,在没有几个app的屏幕里都找不到绿泡泡的标识,找到了也好像忘记了怎么加好友似的,摆弄了好一阵才显示出二维码的图片,示意秦铮去扫。
加上社交软件后,在对话框输入自己的电话号码时,看见墨字挥就的草书头像,一些纷乱的碎片又涌了出来,但他抓不住,又失神了大约两秒,于是烂熟于心的数字也输错了好几次。
“好奇怪,”没有过多犹豫,林一航直白地说,“自从你在那家咖啡店前面跑过来抓住我之后,我感觉什么都好奇怪。”
“哪里奇怪?”
“就是……说不上来的奇怪。”
嘟囔了一句,但又怕alpha误会,林一航绞尽脑汁才找到相对准确的描述,有些苦恼地说:“大概是某种既视感?好像以前都发生过,现在又重复了一遍,但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怎么想?你说,我们是恋人,但是,我完全不记得,这件事听起来好像有些难过。”
明明该难过的是他,但面前omega的表情也显出几分难过,仿佛正在对自己感同身受,也直白的得不可思议,所言即所想,看着他,秦铮就好像正看着一块清澈透明的水晶,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也是近三千个日夜里他所有不经意的念想。
“是有一点儿,所以,你要快点想起来。”
想起来之后会怎样呢?
这个alpha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还要继续以前的那段关系吗?不然为什么要对他这样说话?
用这样会让他耳根发麻的温存语气,还是这个人说话原本就这样?
林一航的脑子好像又宕机了,但意外的没有很排斥,只是很纠结地在想:拜托,从他的视角看,他们今天才刚认识好吗?
他去年在柏林的时候还对和一起做街头表演的朋友说过,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会抱着抑制剂孤独终老,没想到新年的第一天,就从大街上冒出来了一个自称是曾经恋人的alpha,现在还和他共处一室,并且表现得……表现得还是很喜欢他的样子。
如果他没有自作多情的话。
……总不能是,对他另有所图吧?但是从alpha皱巴了也仍能看出高级感的着装,想来也不至于这样。
林一帆的钱是林一帆的钱,他因为生病很久的缘故,到现在都还是林一帆养着的,他本人是名副其实的穷光蛋,着实没什么可被别人图谋的——
完了,和这个alpha待在一块儿,他都把林一帆抛到脑后了,从中午失联到夜半,整整16通未接来电,回去之后估计又会被长篇大论念叨。
“我真的得回家了,不然我哥会担心,”乱七八糟地想了许多,为自己不好的揣测和将要离开感到愧疚,林一航觉得自己说话都变得心虚了,“不过,我有想起来一个名字,威风,是宠物的名字吗?”
“林一帆来过这里,他说你想要知道以前的事,或许,我可以帮忙。”
顿了顿,秦铮又说:“威风是一只德牧,你想要见见它吗?”
暂且没想是怎样帮忙,林一航觉得,只要是毛绒绒的哺乳动物,自己都是喜欢的,这次去往柏林接受工作之后,等一切都稳定下来,他也会想要养一只宠物,而且提到的这只德牧肯定和以前的事有关联,林一航也就点了点头。
从病床上下来,穿上大衣,围好围巾之后,林一航跟在秦铮身后,走过了午夜时分也仍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堂,步入了白茫茫的大雪里。
夜深了,无人扫雪,积雪便在道路上堆得松软厚实,踩下去会咯吱作响,没怎么起风,雪花就轻飘飘垂直而落,行道树静静地伫立在飞雪朦胧的黑暗里,路灯染白,散发出一个个圆形的光晕。
停车场里,青年alpha背对着他,清理了车子挡风镜上的雪,然后为他打开了车门,低沉的引擎发动声之后,修长的手指触碰着车载屏幕,偏过头问:“住址?”
林一航表情微妙,十几分钟前,他还给林一帆发了信息,叫林一帆赶紧派人来接他回去,他实在是有些害怕和这个alpha靠得太近心跳的这种感觉,就好像随时都处在周期降临的边缘一样,很难不叫他感到危险和惶恐。
可林一帆回的什么?
林一帆回:“那就让他送,我要睡觉了。”
倒是放心,全然看不出之前对其余属意他的alpha严防死守的样子。
林一航就忍不住想,他们以前究竟是怎么样,这段关系竟然是被林一帆认可过的吗?那和见过家长有什么区别?十几岁的自己原来这么勇的吗?
那他为什么不早一点来找他呢?他又没有得失忆症。
坐在车里,望着alpha线条分明的侧脸,林一航有点无法接受自己好像突然患上花痴病的事实,止住了不停感叹那张脸的念头,强迫视线调转向前方,忧心忡忡地想,现在,连住哪里都要被知道了。
然而还是很听话的告知了住处。
……他们真的才只认识一天不是吗?
秦铮打开了暖气,冰冷的车厢很快就变得温暖起来,驶出没多久,竟显得有些热了,相对逼仄的空间里全是雪松醇厚的木质调,而后,慢慢渗进了清幽的兰草香。
林一航坐在他身边,距离仅一臂之隔,感觉自己围巾下的脖子正在沁汗,后颈的腺体也好像在发热肿胀,就表现得有些坐立难安。
过第一盏红绿灯时,秦铮问他怎么了,林一航久违地无法对他人坦诚相告,只说:“你能不能把暖气关小一点儿?”
秦铮照做了,并且发现他忘记系上安全带,在十几秒红灯的余裕里,便越过来,很自然而然地代劳了。
因为这个举动,林一航总算安分了下来,脑海中一遍遍回忆alpha朝自己倾身靠近的样子,这次,他终于在一片混乱中抓住了一个碎片。
那是一个有关于接吻的画面。
第59章
画面又延伸出来,还是那方小院。
水泥地面湿漉漉的,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大雨,洒落的阳光却明亮的过分,白漆剥落的墙根下生着暗绿色的青苔,连接在水龙头,拖在地上的水管有地方破了,会在水压的作用下滋出扇状的水雾,另一端则被少年拿在手里。
那会不会是给名为威风的德牧洗澡的时候呢?
场景里,狗子已经变成了毛发沾湿的滑稽样子,而自己正在埋怨alpha冲水的方式太过粗暴,很担心威风是不是会觉得不舒服,想要把水管要过来。
但少年alpha非要捉弄他,在他已经完成了亲一下的要求后,也不肯交给他,甚至在他
上手去拿的时候把仍在流水的水管高高举起——
喷溅的水花立时像炸开的焰火,无数落下的水珠将他们夏日里单薄的衣物沾湿,并在明媚的阳光里折射了光谱,隐约形成了一道小小的彩虹。
两人一身狼狈地抱在一起,相视而笑,不知道是谁主动,总之两张略带青涩的脸越靠越近了,而后他们在夏风和畅的小院里接吻,暂且被抛下的德牧乖乖蹲坐着,一只耳朵趴,一只耳朵立,歪头懵懂地打量他们。
“要不要开一点窗?”
alpha的声音将他从回忆里拉了出来,一切又回到了大雪纷扬的当下,车辆仍朝前平稳行进着,雨刷时不时摆动拂去落雪,林一航抬起眼睛,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自己红得过分的脸,对比alpha仿佛一切都是稀松平常的神情,难免有些懊恼,便小声回答了说“不用”。
“还要多久?”
“大概半小时。”
原来都过那么久了。
林一航变换了一下坐姿,头靠在车窗玻璃上,视线朝开车的秦铮投过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问,或许就是无聊找个话题,“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秦铮回:“现在是你的司机。”
“说着玩的,应该是待业状态,刚辞职不久。”
林一航也就有来有回地说:“我应该是柏林爱乐的提琴手。”
得意的神色在他的脸上也显得格外可爱,秦铮很难不捧场,“听起来应该是特别厉害的那种。”
“是第二小提琴手,”谦虚地笑了笑,林一航又问,“你住在哪里?送完我再回去的话会不会很远?”
“很远很远,我大概会很晚才到家。”
alpha煞有介事的表情很有欺骗性,林一航立刻生出自己麻烦到别人的愧疚感,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今天帮了我,还这么晚送我回家,要不要……改天请你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