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戚檐能感觉到原主吴琛哀痛欲绝,可他自个儿却很高兴。他笑起来,吴琛又把他的嘴角强压下去,一时在文侪眼底是又哭又笑。
名单上原有九人,分别组成杀人犯和被害人,共能得出72种组合,这会儿突然排除死去的翠妈和二麻子两人,便只剩下42种可能性了,且他们当初得到的那包含了两真两假的提示纸也能往前数步。
1与父亲无关
2与母亲无关
3当事人包含邵笔头
4当事人包含二麻子
依照目前线索来看,很显然的,第2点为【真】,而第4点为【假】。
既其中还包含着一假一真,那么仅剩下两种可能性——
可能一:1真,3假:案件与吴大和邵笔头都无关。
可能二:1假,3真:案件的凶手与受害者便是吴大与邵笔头二者的组合。
戚檐个人更偏向前者,倒也不是如何有理有据地推导出来的,只是眼下他们能判断相互之间有仇怨的仅有吴大和邵笔头,而他二人争执的焦点在于翠妈。
太浅显了。
戚檐并不相信这阴梦会如此简单易懂,且目前不过是他们存有记忆的第二日,这阴梦里想必还藏有许多线索。
不知怎么,他忽然想起了那封视频信,视频中的【他】说——“别相信任何人”。
他当然猜不着那句话究竟指的谁,只是这“任何人”的范围格外暧昧。他最是了解自个儿,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疑心有多重,轻易相信npc那般傻事,他哪有可能犯?
那么这“任何人”指的究竟是……
戚檐侧头看向文侪,将手一展,便给文侪压去个大拥抱。
“哥,我能相信你吧?”
“又说什么屁话……”文侪倏然拍痛戚檐的手,叫那不识好歹的小子将火辣辣的手背淩空甩了起来。
文侪这会儿无端有些焦灼,没半点闲心同戚檐开玩笑,见他缓够了,便拉他起来赶路。
他原是想往湛三爷家的方向去的,没成想那羊肠小道走起来绕得很,不知怎么竟拐至村里那口近乎干涸的老井边。
那里显然是这万意村最热闹的地儿,往其他地方看去皆是黑灯瞎火,一副走几步便是被野狗叼了去都无人知晓的模样,唯独井边摆了两盏红灯笼,从下往上打在人面上的光芒,照得男男女女面色发红,活像吃人的恶鬼。
文侪不欲在此地耗费时间,可甫一走入他们视野,众人喧闹的谈话声便如熄火一般灭得干干净净。他怔了怔,耳边又响起了窸窸簌簌的人语声。
“哎呦,克死亲娘!”
“唉!可甭再这般说,那小孩也是可怜,也不知道村长怎么想!”
几个村妇有意无意地瞥看文侪,文侪却只冲她们咧嘴笑了笑。说来也怪,戚檐那做哥哥的原身面上多少还带着几分愁色,他这当弟弟的原主怎么毫不忧伤,反而心情舒畅,就好若扔下了什么担子似的。
正想着,一声沙哑且刻薄的话顿然刺入俩人耳中。
“他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死就死啦!”
文侪侧首,同头发花白的汪婆子对上了眼神。那汪婆子见他瞧过来,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便拐不知哪儿去了。
与此同时,坐在井沿的几个男人忽然跑起来,最后都停在了一间屋子的檐下。文侪探头要去看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做什么,没成想却忽然被戚檐用手肘撞了。
“骂回去?”戚檐乐呵呵地笑着,没个正经样的吹了声口哨,“我看那汪婆子是当真怕你。”
文侪懒得搭理,只逮了个面相和善的老头问了湛三爷的住处。
老头将手一指,嘴一张,便好似那三爷的家距此地有十万八千里。他听得懵了,所幸有个好心的大娘看不下去了,便小跑过来解释了一嘴,说是湛三爷的家在村尾,离这儿远,且眼下应是不在家的。
文侪不甘心,又问:“您可清楚三爷做什么去了?”
大娘揉了揉文侪的脑袋,答说:“你俩是太久没回村,连三爷的习惯都给忘啦!三爷信佛,这会儿应是去山中寻清净地儿打坐去了。”
“现在?山中这会儿不安宁吧?指不定要碰着什么吃人的野物或者孤魂野鬼呢!”戚檐笑着,竖起个大拇指,“三爷这是艺高人胆大啊!”
大娘只是叹气说着没办法。
话都撂这了,今夜应是没法找到湛三爷了。文侪想了想,于是从当初那名单上拎出个至今不知是何许人的名字——“阿九”。
“大娘,那您知道阿九住哪儿么?”
听了那话,大娘登时面如灰土,就好似被谁给臭骂了一通似的,支支吾吾半天,只嗔怪一句:“他哪儿有家啊!”
她朝文侪适才张望的那群人努努嘴:“在那头呢!”
“好大娘,您就再帮帮我俩。我俩太久没回村,瞧谁都面生,这般多人,咱们哪里知道哪个是阿九?”
“还能是谁!这村里也就他一个疯子呀!”
“他手脚不干净,适才偷大爷家的苞米给人抓啦!你说他这错就错啦,干啥子还要动手呢!?”
大娘愈说愈激动,说到最后都带上了哽咽。
“那阿九偷东西恰被一男孩瞧见了,那孩子不过嚷了几句,他便抓了人头发给人打了个半死,这会儿那孩子还躺地上吐血呢!”
文侪听得直皱眉,却见人群忽然一阵骚动。
有什么东西冲出来了!
那东西嘻嘻怪笑!
——那差些杀人的疯子朝他们冲来了!
“阿九……”
“阿九!!!”
第155章
“在俺们这儿,杀人不叫杀人——”
“叫拓荒!”
***
在疯子阿九伸出沾满血泥的手,欲抓向文侪颈子的刹那,戚檐右手抵着文侪的肩膀将他往后推,左手则蓦然紧握住了疯子皮包骨的手臂。
他没有收劲,就好若要把那瘦骨头给捏碎。
阿九狂躁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并未试图反抗,单瞪着那对发黄的眼珠子看文侪,张开嘴咿咿呀呀哼起了带着乡音的小曲儿。
圆滚的眼珠左右乱转,瞧瞧文侪,又瞅瞅戚檐。
“噫,像!好像!”
“自然,我俩可是双生子。”戚檐一只手搂住文侪的腰,大手不安分地揉着文侪的腰处皮肉,随即压声凑在惊魂未定的文侪耳边说,“太瘦了,骨头硌得我手疼。下回我亲自喂大哥吃饭吧?都说是爱人喂到嘴边的饭更香呢。”
文侪没有回答,他默默瞧着一哄而散的人群,只觉他们面上好似带着颇为遗憾的神情,更有几个唉声叹气,一副大失所望模样。
他们这口气是为那受伤的孩子叹的,还是为没能伤到他文侪的阿九叹的?
从那些村人不善的目光里,文侪找到了答案。
“……我这原主好似有些招人嫌啊,得找到原因才行。”文侪将戚檐还在放肆乱摸的手掐着肉捏起来,甩开后便又换了张笑脸对上疯子阿九紧盯着他的目光。
阿九见文侪瞧他,只搔了搔蓬乱的发,倚墙盘腿坐下。他的指甲缝里本就掺满脏血,这会儿又忽然朝墙角一摊被雨水泡得稀烂的泥,抓了进去。
蹙起眉的戚檐驻足观望,文侪反倒毫不在意地蹲身握住疯子的另一只手,笑问:“阿九,大家说的那男孩当真是你揍的?”
“嘻!你怕啦!”
一双眼弯起来,阿九像三岁孩童似的抖腿击掌,他的脊背顺着土墙向下滑,破麻衣叫一石块勾开个大口子,露出他青紫斑驳的手臂。
“你忘了他刚刚要做什么了?别挨他那么近……”戚檐伸了手,却没能拽动文侪。
文侪一眨不眨地盯着阿九的眼,继续问:“你认识我?”
阿九笑起来,很高兴似的在地上打滚。嘻嘻哈哈的笑声响了好一会儿才停下。他一面抚着自个儿干瘪的肚子,一面伸手去摸文侪的鞋,说:“朋友!阿九是你的朋友!”
“这样啊……”
文侪笑着招呼戚檐躬身,戚檐见状乖乖弯下腰,脑袋歪着靠上了文侪的脑袋。
文侪还是笑,只重重拍了拍戚檐的背,咬牙切齿地问:“我哥呢?也是你的朋友?”
阿九点头。
文侪想了想,换了个提问方向:“你为什么偷东西?”
“饿。”阿九乐得眼睛都弯了,口中话却变得含糊起来,“杀、杀……”
“他说什么?”戚檐也蹲下身,凑近去这才看见阿九肩上的一道弯弯曲曲的长疤。
“要杀人哩!阿九要杀人!!!”阿九突然叫嚷起来。
这话说的太过直白,叫文侪有些愕然,戚檐却是嗤笑一声,旋即问:“就凭你?你要怎么杀?”
“捅死!捅死他!!!”大颗的、浑浊的泪忽然从阿九眼底滚出来了,他用沾满泥的脏手去擦脸,瞧着很是狼狈,“我要杀人!!!”
噌地,阿九站起身,脚底鞋被他甩飞了去,他将拦路的戚檐猛一推,赤足踩着满地砂石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