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受时间回溯影响,他这流于正常时间逻辑之外的生物,遭到了世界的遗弃,当时他辛苦填满的背包等一切物品如同文侪一般在第五日彻底湮灭。
他手上空无一物,他甚至居无定所。
没事。
反正他有的是事要忙,也有的是地方要去。
他穿梭于林间,很快便跑到了那矿洞门口。
他清楚这会儿自己和文侪都在矿洞出口处,这儿根本不会有人,便慢腾腾地拨开那几条被剪断的布条走了进去,又爬入那个带有活板门的穴洞。
他阖着眼思索起来。
他从不是文侪那样的行动派,他遇事习惯斟酌一二,没想好的事多不会费劲去做,要做便要选取至优至简的方案。
他清楚他若想要最大化利用时间且不搅乱正常秩序,他就必须帮阿文找到地图。
已知阿侪是在第三日晚将地图交给他的,那也就是说,他应回到阿文所在的那座旅店里,找出不知道藏身何处的地图,并于第三日早晨交给他?
不,当然不。
他能否找到地图以及这一行为需要花多长时间,都太具有随机性了。
这不是最佳方案。
戚檐的指尖点在石壁上,他思索着,思索着,忽于某一刻笑起来。
不然干点脏的吧?
他可以肯定那张地图,自他二人在第三日晚抵达藏身的峭壁洞窟后,便失去了用处。
于是他想得通透又轻松——他要利用自己时间倒流的特质,于day7早晨(换算过来的第三日晚),趁着当时第三日的【戚檐】与【文侪】熟睡之时,从他俩背包中偷出地图,并等待时间回溯,避开树林中的【戚檐】和【阿侪】,将地图交给刚进入树林的【阿文】。
这计画制定差不多后,他在那穴洞中小憩了一阵,终于等到时间回溯至第三日早晨的【戚檐】爬进这里同他见面……
***
【第二局-day7】第三日倒流回溯
那日到来时,一切确如所料。
夜晚23:00。
他站在那熟睡的二人面前时,恰有月光倾泻,打在距洞口不及几步远的地方。他伸手戳了戳那狐狸的耳朵,没等来反应。
他记得那时自己睡得不算熟,淩晨时不知怎么醒过一回,却没怎么注意到文侪始终紧锁的眉头。
戚檐此时静静看了文侪许久,心想,他的腿大概很疼吧。
可他也没太过眷恋,很快便转身离开。
他顺着藤蔓向下时不小心踩空,将一块石头给踹了下去。那动静一点儿不小,他只好匆忙向下爬,最后一眼,看见了被吵醒的【自己】正迷茫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他】醒后第一反应不是看向落石之处,而是先伸手抚摸几下那熟睡的【文侪】白皙的脸颊。
戚檐沿着藤蔓向下滑,心底不禁感慨:钱柏的感情还真可怕。
*
大概也正是因为【阿文】手中的地图来自于【他】,因此day3时,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从阿文那里拿到了地图。
简而言之,便是第七日的他,将第三日23:00【戚檐】的地图拿给了第三日20:00的【阿文】。
这一行动显然没有改变任何事实,毕竟从洞窟里出来后,根本没人在意那张地图哪里去了,他并不需要担心阴梦崩溃。
至于那张地图最初是从何而来,戚檐就更不在乎了。他并不打算去计较那笔时间账,即便那地图是凭空出现的,也和他毫不相干。
他只知道,这下,他多了不少时间去干些更为重要的事,譬如趁着众怪以及【戚檐】和【阿侪】忙着参加鬼祭,他能够在旅店中按自己的意思仔细翻一翻,用不着小心翼翼。
然而待他粗暴地将旅店搞得一塌糊涂时,他瞧着眼前四仰八翻的座椅,这才意识到day5时瞧见的旅馆狼藉乱象原来不是【阿文】为了找地图整出来的。
“原来是我的手笔……怪不得不大似那只狐狸的作风。”
他喃喃道。
最后,在day7的11:30(回溯时间的第三日0:30),他在浴缸中割了腕。
***
【委托二时间规则汇总】
1、平行空间共存:两个文侪,不可相见。
(注:两个文侪将会同时开展一整轮委托,没有主次之分。戚檐只能顾及一边。但由于记忆自动合理化的存在,两个文侪皆不会察觉到他在两头的转移与消失。)
2、无论是哪一个文侪,都活不过第五日。
3、时间回溯规律:day1234567,依次映射着第一二三四五四三日。
4、第六、七日,时光倒着走,但戚檐同过去的自己或者文侪相遇会产生正向磁场,确保两人能够进行正常交流。
5、阴梦内部时间混乱,现实中的每个时段随机出现,因此可能会出现1999年早于1997年的现象
6、已知的既定事实不可改变。
第52章
梁桉的欢迎宴上酒臭四溢,戚檐斜眼瞧了身旁那獠牙挂着带血肉片的项桐,察觉到了自个微妙的心理。
他此刻的感情依旧颠倒,可是他对项桐的感情并不似纯粹的爱恨,它既不能称之为爱,也不能称之为恨。
因为他从项桐身上感受到的感情太淡了,那感情并非寻常意义上的淡,而是既爱又恨,是爱被恨中和,恨也被爱中和。
戚檐很清楚,这是钱柏的阴梦,其间出场的人物也必然同那人有诸多纠缠。可正如第一个委托那般,每个阴梦中出现的人物也存在轻重之分。而他认为,此次阴梦的重要角色在于祝叶、梁桉、以及董枝三人,再精确些便是董枝与梁桉。
因此,他利落地将那大快朵颐的项桐抛开,将指尖点在了文侪的臂膀上。
“咱们去梁桉房里看看吧。”
文侪不解:“上一轮不是去过了吗?怎么又要去?”
“我想再看看那几张死亡通知书。”戚檐弯了眼,那极度自然的语气与神态使他顺利瞒过了文侪,“梁桉算得上这阴梦的重点之一了,但我们关于他的信息掌握得还是太少了。”
文侪仰首,瞳里便装入了天井中漏出的几抹残霞。从戚檐的角度看去,他从头到脚都泛着淡淡的红,那双玻璃珠般透亮的眼里更像是含着两团熠熠的火苗。
很漂亮,只可惜美中不足的是里面没有装着他戚檐。
戚檐知道的,从始至终,文侪都没有真正将他看在眼里。
因为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将他看在眼里。
高中时便是如此。
那时他根本无法被划入文侪的竞争对手之列,充其量算个紧随于后的、不值一提的追兵。
“要找就快走!”
犹豫二字在文侪词典里鲜少出现,再加上他一想到拒绝戚檐后,那犟脾气的人儿会同他软磨硬泡浪费多少时间,他便觉得脑壳疼,索性顺着他些。
戚檐被文侪拽住手腕往梁桉的房间里拉,从人声喧哗处钻入静寂的黑暗间。
他没有看见身后戚檐的笑,也不知道此时自个那九条大毛尾巴正磨蹭着戚檐的身子,叫那戚檐心底升出好些躁动。
在察觉身后戚檐无理地朝他的尾巴摸了一把,那已经对此事感到麻木的文侪仅仅瞪了他一眼,没有停下脚步。
可怜小子,总这么轻易就被他拐跑了。
戚檐感慨。
然而戚檐心里想着的并不是要去找什么新线索,他只是想保证阴梦的正常运行——这个阴梦的时间机制太过复杂,他实在不欲再生事端。
上一局中,也是第二日傍晚时分,他同【阿文】一齐进入梁桉的房间,并在那里,他发生了转移,遇见了【阿侪】。
因此,为了避免造成其他未知的消极影响,戚檐还是决定仿照上一局的情况,进入梁桉房间并在那处转移。
他将那几张死亡证明书放在一块,装模作样地加以对比,还不等他说出些胡诌乱扯的话,他便再次昏死过去。
那似虚似实的梦境又一次出现了,梁桉掐住了他的颈子,像是恨极了他。
可当他再度望向梁桉那双空洞的,从未装进任何东西的眼时,他忽然忍不住想:梁桉真的对他起了杀心么?梁桉又真的恨他吗?还是一切皆不过是钱柏一场自作多情的误会?
他阖上眼的瞬间,听到了窗外暴雨的响声,以及在房中经久回荡的电流声。
“嗞嗞——嗞嗞嗞嗞嗞——”
***
戚檐躺在床上,睁眼时身旁依旧坐着那文侪。
文侪知道他醒了,却没什么反应。
戚檐盯着目光集中于笔记本上的人儿瞧,想了好一会也没拿出句登得上台面的调笑话,只能干巴巴地说:
“刚刚没有出现黑色液体吧?”
文侪应了声“嗯”,将笔帽阖上,说:“刚才我又把梁桉的房间翻了一遭。”
“有什么头绪了吗?”
文侪点点头,尖尖狐耳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抖动,他走到床边坐下,说:“我觉得那梁桉在现实中应该不是人。——头、还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