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罐罐?”
  魏承点上油灯,起身道:“何故如此折腾那小筐?”
  “哥哥你醒了?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罐罐又道:“我听人说有人嫉妒旁人学得比他好,就偷偷往人家小筐缝隙里夹带小抄,我要仔细检查才能放心。”
  魏承轻轻拿过小筐,笑声带着些刚起床的沙哑:“这筐就经过你我二人的手,旁人连碰都未碰,不必如此慌张。”
  罐罐垂了垂眼,上前抱住哥哥的腰:“哥哥,你也莫要慌张,无论何时何地,罐罐都给你兜底儿,我很会赚银子的,养十个哥哥都不在话下。”
  “放心。”
  魏承轻轻摸摸他头发:“哥哥也用功科考,将来也为你兜底儿。”
  天色蒙蒙亮,魏承和罐罐师娘等人就去到考场。
  众人在考场外待了会儿,就见着佟钊豆苗竟然也一道来了。
  眼下官差还未到,他们这些“无关人等”还是能在考场外逗留一会儿。
  “承哥,好生考着。”
  豆苗拍拍魏承的肩膀,眼眶都有些红:“我承哥肯定能当大官!”
  “傻小子。”
  魏承揉揉他的头,又对一脸关心的亲朋好友劝道:“大家莫要担忧,县试没那么难考。”
  这话不小心落在一个二十来岁的书生耳里,他上下打量一眼魏承,挥挥袖子走远了。
  县试本就不是什么难过的考试,只要将四书五经通背熟悉,会做四书文,策论一篇,会写韵诗帖,再就是《圣谕广训》的默写。
  倒也没什么难过的,就连策论也不会出太过广阔和立意高深的考题,毕竟童生试真正考究的不是策论,而是以四书五经为主。
  锣声响,闲人退散。
  除去考生,旁人都要离开考场外。
  魏渝踮着脚看着被人群越挤越往里的哥哥,直到看不见了他才松懈下来。
  吴师娘握着罐罐的手:“魏承的县试不在话下,要愁的也不是他,咱们还是想着等他考完该给他做些什么好吃的。”
  魏渝闷闷点头:“我知晓哥哥的厉害,可我这心就是不上不下。”
  县试拢共五场考试,每日进行一场考试,因着一考就要考一天,众学子允许拿些干粮带在小筐里。
  不过这巡考的官差为了查看学子有无夹带小抄,日日都将干粮掰得稀碎,魏承又实在爱洁,实在难以下咽上头还有黑手印的馒头,这事他没敢和罐罐说,不然这小娃又要红着眼眶心疼。
  考场也是极其狭小,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桌,魏承又生得比旁人高大些,这地方对他来说还是有些不够用。
  不过他字练得不错,就算在马车上练字,笔墨都不差分毫,眼下只是拥挤些倒也影响不了他的字迹发挥。
  其实县试当中第一场考试最为重要,又唤作正场,只考了试贴诗和两篇四书文,若是正场考得好,后头四场考试就是有所欠缺也还是能考过的。
  五日后,学子们鱼贯而出,有人面如菜色,有人容光焕发,还有人捶胸顿足抱头哭泣……
  魏承拎着小筐从里头走出来,正好看到精神不错的孙览,俩人对视一笑:“魏师弟,考得如何?”
  魏承道:“还好。”
  孙览道:“我也觉得还好,倒也没有想得那么难考。”
  俩人说过几句话就见孙览上了自家马车,魏承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身后有学子窃窃私语道:“刚刚那个你知道是谁吗?”
  “谁啊?”
  “县太爷的独子!”
  “那怎么能叫县太爷的独子,这应该叫孙案首!”
  “可不是么,咱们的干粮被掰得稀碎,他的干粮那些人就掰开两半!”
  “谁让你爹不是县太爷呢!”
  “哥哥!”
  魏渝赶着马车来到考场前,气喘吁吁道:“哥哥,我可是来晚了?”
  魏承笑道:“不晚,今儿最后一场提前放了。”
  魏渝接过兄长手里的小筐,见着里头全是黑乎手印的馒头,眼眶一热,哥哥这两日都瘦了……
  他撑着笑脸道:“走走,我师父还有陈爷爷在如意酒楼给哥哥设了宴,咱们快些去吃!”
  魏承摸摸罐罐小脸:“莫要难过,哥哥早上吃得多些,白日也不饿。”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哥哥平日吃恁些,这五日怎么可能不饿呢?
  罐罐叹口气:“哥哥要是不爱洁就好了。”
  魏承失笑:“我是真不饿,若是饿得很了,哥哥可什么都能吃。”
  罐罐圆眼睛瞪大:“罐罐也吃?”
  魏承挑眉:“硌牙,不吃。”
  “凭什么不吃?”
  罐罐不服,撸起袖子露出白似嫩藕的小肉胳膊:“你瞧瞧,这可都是货真价实的肉啊!”
  眼下才二月,天还冷着呢。
  魏承忙给他放下袖子,笑着哄道:“行了行了,养养哥哥再吃。”
  又过十日,县衙门前围了不少人,人挤着人都想站在最前头。
  魏承和罐罐也在其中,忽然就听到后头传来一声吆喝:“红榜来了!”
  第116章
  众人见着人高马大的官差高举着红榜走过来都紧忙避让, 魏家兄弟本就靠后,这厢被挤得只能看到一片乌泱泱的后脑勺。
  “红榜出了!”
  “别挤,别挤, 挤什么!”
  罐罐焦急不已, 边踮着脚往前看边扯着兄长的手臂:“哥哥,哥哥, 前面的人忒乱了, 我都看不到红榜了!”
  “莫急。”
  魏承单手护着魏渝的腰身, 视线只关切落在他旁边混乱的人群上, 生怕旁人踩到罐罐:“红榜已出,早有定局, 咱们等到人群散去再看也不迟。”
  罐罐急道:“怎么能不急,我这心里急着呢!”
  没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喊道:“别挤了!县案首出来了!我看见县案首的名字了!”
  “是谁?是谁?”
  “幽州府凤阳县茂溪村……民籍, 丁酉年仲冬……魏,姓魏名承!”
  魏渝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即瞪大圆眼,光彩乍现,大声喊道:“姓魏?我哥哥, 我哥哥姓魏!我哥哥是茂溪村人!县案首是我哥哥!”
  魏承也略有惊诧,不过转念一想自个儿应对县试考题时的确是游刃有余。
  考完与夫子足足探讨一日, 一向严苛的夫子都捋着胡须极为满意, 如此他倒也没那么意外了。
  县试头一个乐意被唤作县案首,若是府试和院试也是头一个那便是中了小三元,至于县案首后面的倒是没什么称呼,只要红榜上头有名字那便是考过了,没有的话再过一年还要接着考。
  罐罐从来信奉眼见为实, 见着前头人散了不少,他忙跑过去看了几眼,亲眼见着红纸黑字写着他兄长的名字后又风风火火跑回来:“哥哥!你考过了县试!”
  魏渝高兴极了,扯着兄长的手蹦跶几下,眼里满是喜色:“若是四月份再去到幽州城考过府试,哥哥就能去幽州城读府学了,是不是?”
  魏承笑道:“正是。”
  罐罐想到什么后又激动:“那府试考过再考院试,哥哥就是小秀才啦?”
  魏承牵着他的手往人群外走,笑道:“对,考过府试院试就是秀才郎,到时候咱家的庄子能省下不少地税。”
  “真的?”
  魏渝更兴奋了:“那咱们岂不是能买更多的地了!”他还嫌弃家里庄子不够大嘞。
  “魏师弟。”
  魏承一回头就见着孙览师兄,他作揖道:“孙师兄。”
  孙览唇角带笑:“我刚刚见着咱们私塾拢共有四人考过县试,我已派书童跑去告知夫子,待夫子知晓后定会为咱们高兴。”
  魏承也笑道:“听师娘说夫子这两日夜间常常辗转反侧,这般好消息传过去夫子应当安心不少。”
  孙览又道:“对啊,四月底便是府试,咱们师兄几个结伴而行也算是有个照应,以前还想着夫子做我们的保人,眼下看来是不成了。”
  四年前科举舞弊大案得以告破,太子今夕亲力亲为,两京十三省直派百官监督,如今的科考也愈发严苛起来,听闻考府试和院试时幽州城的官府还增设了“官派廪生认保”,这样是防止考生的“保人”助其舞弊夹带,直到考试前夕,学子才会知晓此次院试的廪生名单。
  魏承点头道:“从凤阳县到幽州城要走小半个月,一路舟车劳顿,夫子能不替咱们折腾也是好事。”
  “魏师弟说得在理儿。”
  孙览又冲魏渝点了下头:“两位师弟先去夫子师娘家中报喜,我还有些事情,过两日再去看望夫子师娘。”
  待魏家兄弟走远,孙览身后的书童哼了声道:“也不知道那些考官是怎么想的。”
  孙览回头看他一眼,纳闷道:“何出此言?”
  书童垂着头:“小的觉得少爷的学识不比那魏学子差!就连师爷都说少爷文章诗歌作得不错,那些邺城来得考官是不是故意……”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