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哥哥!”
  罐罐颤颤巍巍的捧着小手走到他跟前:“吃!”
  魏承低头一看,那小手心里竟然全是油亮饱满的西瓜子仁儿。
  魏承笑道:“怎么给哥哥扒了这么多?你自个儿吃。”
  “哥哥给,罐罐做饭,罐罐给哥哥,扒瓜子仁儿。”罐罐抬着张小脸,“哥哥,快吃!”
  “好,哥哥吃。”
  魏承稍蹲下来还比罐罐高出一截,他捏了两个仁儿送进嘴里,夸大的嚼了两下:“真香,不愧是罐罐扒的瓜子仁儿。”
  “罐罐,再扒!”
  罐罐笑得睫毛弯弯,一点也不经夸,将瓜子仁儿送进魏承手里就又跑到西瓜子袋子前。
  魏承忙扯住他:“不扒了,不扒了,收拾收拾咱们就要吃饭了。”
  锅盖一掀,香气散开,香喷喷的萝卜炖猪肉就这样出了锅。
  魏承给罐罐盛了小半碗二米饭,又将软烂多汁的萝卜猪肉浇在饭上,这样既能少洗盘子又能把米饭泡的更软一些,省得小娃吃多又要腹痛。
  同样也给自己和崽儿狼也是这样做的。
  “哥哥,罐罐不想吃,萝卜。”罐罐还对萝卜辣到他的事记仇呢。
  魏承夹起块萝卜送进嘴里,煮熟的萝卜有股淡淡的清香,吃着不辣反而入了肉味,还有些鲜美。
  他道:“这回是煮熟的萝卜,不辣了,你可以尝一小口试试。”
  “好吧。”
  罐罐夹起一块很小的萝卜咬了一小口,嚼了两下,皱皱小鼻子:“它怎么,臭臭的。”
  “许是你是真吃不惯。”
  魏承夹走他咬过的萝卜,又把他碗里仅有的两块也夹了过来,又多幺出些肉到罐罐碗里道:“不喜欢吃那咱就不吃,来,快吃饭吧。”
  “好!”
  罐罐埋头吃了会儿,嘴角都沾了点汤汁,他用筷子叉起块颜色鲜亮的肉,眼睛亮晶晶的:“肉肉!”
  “吃吧。”
  魏承也咽下块热腾腾的肉,笑着看他:“慢点吃,多用些,锅里还有。”
  屋外北风横斜,大雪纷飞,两个小孩一只小狼守着口铁锅吃得正尽兴。
  吃过饭罐罐就和往常一样犯了困,魏承给他褪了鞋子送到火炕头又盖上被子,拍着他的小后背哄了句,不一会儿小孩的小鼾声就响起来了。
  魏承轻手轻脚的下了地,开始收拾碗筷也要将买回来的肉收拾一番再冻在屋后。
  做完这些他也没闲着而是割了块黑色的粗布掏出豆苗娘给的针线,又拿出当初莫夫郎从方老太太手中“抢来”的钱袋子,他比这这个钱袋子想要自个儿做两个。
  做钱袋子倒也没什么难的,只是魏承实在是没碰过针线活,难免有些笨拙。
  不过磨了一下午,总算是缝好了两个结实却丑陋,线脚还歪扭的钱袋子。
  丑点也好,生得让那些偷子以为他们多有银两。
  在魏承准备生火热晚食的时候,草屋门忽然被叩响了。
  魏承稍愣,这,这大雪天的能是谁?
  他走到门前,谨慎的喊了声:“谁啊?”
  “承哥!是我!”
  一听这声音魏承连忙开了门,就见着门外不仅有豆苗还有高大的马屠户。
  马屠户肩上还背着个大柳条筐子。
  魏承赶紧开了门:“快快进来。”
  豆苗和马屠户顶着一身风雪进了屋,他们肩上头上都是落雪。
  “小娃睡着了?”豆苗看一眼罐罐。
  魏承道:“吃过饭就睡下了。”又回身赶紧拿着干净的帕子递给他们:“豆苗,马叔,快擦擦雪水。”
  “承小子不必忙活,就走了。”
  马屠户没接,弯腰拿走上面一层干草,掏出里面的宣软厚实的棉被被褥放到炕边。
  魏承有些惊讶:“这,这怎地做好了。”
  豆苗道:“上午的时候我娘看天色不对,怕雪下大你和小娃挨冻就赶紧做了,赶巧我几个婶子都在,有她们帮忙这半天就做好了。”
  魏承连忙谢过,却听马屠户道:“应该的,你婶子说你又给多了铜子,她也就不退你了,正好家里有人给你赶出来让你先用着。”
  “哎?承哥,你哪里捡来的小狗崽?”
  豆苗蹲在小狼的窝前,而那狼打他们进屋就像是被侵犯了领地般弓着身子低低的吼着,奈何它实在太小,豆苗和马屠户都没把它放在眼里。
  “山上捡的。”魏承没说是狼崽,说了免不了又要编造谎话。
  马屠户似乎心中有事,也没多看崽儿狼,道:“豆苗,得走了,等会儿雪下大更不好走。”
  豆苗不情不愿的从窝前站起来,小声道:“我今晚能在承哥这里宿吗?”
  魏承点头:“可以。”
  却听马屠户道:“不成,就这么一窄溜的炕,你睡觉什么德行你自个儿不知道吗?快随我回去,你娘还等着你呢。”
  豆苗垂着头道:“好吧。”
  这炕睡三个孩子其实也不妨事,魏承见马屠户这样说也就不挽留了,只道:“豆苗,今天天不好,你在山上过夜婶子免不了担忧,等哪天天好了你再来睡觉。”
  豆苗脸上这才露出点喜色。
  送走马家父子后,魏承赶紧把厚实棉被展开往炕里送送,免得这一路的风雪染透了棉花,到时候热气一上来怕是会泛潮。
  .
  马屠户和豆苗回到家时天差不多都黑了。
  亲戚家几口人已经在屋头睡下了,只有豆苗娘房里留着光,在等这对父子回来。
  豆苗在路上就哈欠连天,这厢脱衣服上炕没一会儿就睡下了。
  豆苗娘放低声音道:“俩小孩过得咋样?”
  马屠户想了会儿,道:“拾掇的干净,也有个家样。”
  “我打眼一瞅就看见口铁锅,油盐酱醋,盆子碗筷都齐全着,连那个牙具牙粉都有呢。”
  豆苗娘沉默一会儿,道:“你觉得咱村中有几户人家能用上那铁锅,有几户人家能盖上那么厚的棉被子?一两棉花可快四十文了啊!”
  马屠户枕着胳膊:“不是说典当了他爹留给他的长命锁。”
  “什么长命锁值四五两银子?我听人说过魏承的长命锁好像叫不上什么价,”豆苗娘道,“不论别的就说那口铁锅,两套棉衣和一套棉花被褥,这哪里是一个长命锁能买起?而且那小娃要什么,承小子给买什么,那天去买糖,我只敢买最便宜的野楂糖充充门面,承小子却给小娃买挺贵的芝麻酥子糖!”
  “村人都说魏承捡来的娃娃身上带灾,你看魏承这日子不是越过越好?魏承以前在魏家过得是什么日子,现在又是什么日子?”
  豆苗娘来了兴致,悄声道:“那柳娘子没少在村口讲讲咱家的事情,她嘴闲心眼坏,扯着旁人说咱们一家也会被那小娃引来霉运,你看看咱家哪有一点不顺?是你猪杀少了,还是豆苗不能吃了,还有我……”
  豆苗娘都忍不住笑了:“盼了那么多年的娃娃终于来了。”
  她又道:“说人家娃有灾的是王家和魏家,那两户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自个儿做了坏事遭报应了还冤在人家两个孩子身上,就说说除了王壮子夫妇,魏三年,还有魏承那个心狠的娘,这谁还遇到什么事儿了吗?他们那种人心术不正,出了事情就是报应,怨谁?倒不如怨自己不给自己留条后路!里正都那么看重魏承那小子,想来这小子和那小娃肯定是个有福气的!”
  马屠户不信这个,但还是顺着豆苗娘的话:“既是如此,往后能帮那俩娃咱就帮一把,不论什么好处不好处,就当给豆苗和娃娃积德了。”
  豆苗娘应了声哎:“我也是这样想的。”
  外面又刮起一阵风雪,最后一丝光亮灭了,屋里的窃窃私语也听不到了。
  .
  雪是在后半夜停的,这天晚上山风很大,似乎要把小小草屋连根拔起。
  好在两个小孩身下是温热的火炕,身上被棉被裹得严严实实,竟一点也不觉得冷。
  一大清早雪停后,魏承就被罐罐扯起来堆雪球,就连杏儿也跑出来撒欢。
  连着堆了三个,罐罐的鼻头就冻得通红,魏承连忙把他抱回屋里烤火,烤过之后又给他脸上手上擦了香香。
  他道:“哥哥要去村尾周家买些干菜,你怕不怕冷,想不想和哥哥一起去?”
  罐罐道:“要去,要去。”
  魏承一边给他擦手一边道:“去也成,可是在路上就不能玩雪了,把手冻出疮来那可是真疼呢。”
  “不玩,不玩雪了。”
  罐罐晃着小脚,乖乖道:“罐罐不要疼。”
  魏承摸摸他小脑瓜:“罐罐真听话,那我们现在就往山下走。”
  新雪绵软,踩着就是深一脚浅一脚,魏承颠颠罐罐,呼吸中飘出白气:“有些沉了,再过些日子哥哥怕是都抱不动了。”
  “不沉的,不沉的。”
  罐罐带着黑毛裘领,小脸陷在里面,只露出双黑眼睛:“哥哥要一直,抱罐罐。”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