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青梅竹马,早就清楚了对方的性子又情投意合,哪会在意这点小事。
  才想到的理由落空,叶质安不得不给出来回答。
  但即便是终于妥协,这事儿也有些困难——打心眼里觉得自己能与医书相伴一生,又有至今都未成家的师傅作为先例,他哪会去考虑什么偏好。
  好在为难之色被叶稚瑶收入眼中,无奈的叹息过后,从单方面坦白换作了一问一答的形式。
  “兄长偏爱安静些的,还是性子同我像些的?”还挺有自知之明,清楚以闺秀的标准来衡量,自己的性子并不算太符合。
  “前者,研习医术哪可有人干扰。”
  设想了一番往后读医书时边上都有个没法驱赶开的人在那说个不停,叶质安猛地晃了晃脑袋,好将这场景逐出脑中。
  “兄长偏爱才,还是偏爱貌?”
  话音才落,叶稚瑶便自问自答道:“定然是才。”
  而叶质安只需要在边上点头。
  一连串的选择过后,终于来了个让叶质安自由附加条件的机会,而他的回答几乎不假思索:“得能同我对弈而不觉着厌烦。”
  前边的标准都容易达到,光是母亲已经相中的几个候选中,便有两人能符合要求,且模样还都不差,以为自己已经圆满完成任务的叶稚瑶万万没想到,最后的随口一问,让兄长找见机会给她们出了个难题。
  最难的是,不论是按照自己对兄长的了解,还是此时从表情上来判断,这要求还真不是个玩笑。
  兴许还会是除了不打扰他钻研医术之外,最为重要的那个条件。
  叶稚瑶不由愣神,而叶质安只以为这要求能让小妹与母亲放弃替他张罗婚事的想法,放他同师傅一般,与医术为伴,同样没能想到,小妹的喃喃自语,会让他陷入到纠结当中。
  “安静,不打扰兄长从医,才华不错,……,还得能忍受同个臭棋篓子对弈,这要去哪寻?”
  “……不对,怎么一总结,似乎跟前便有个合适的对象。”
  “也不对,没听闻兄长好南风啊?”
  “可这条条罗列过后,认识的人当中,也就只有一个允中符合……”
  陷入呆滞状态的叶稚瑶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将脑中冒出来的念头,全部说出了口。
  而后就保持着有些出神的状态,面露难色,起身回去叶宅与母亲分享“套”出的话,以及最后的这个难题。
  留下一句呢喃都没错过的叶质安,同样在原地出神。
  要说安静,相处了数年,又曾一道游历,他自己的安排从未被范愚打乱,甚至说是处处契合也不为过。
  至于才华,想来没有人能够说,十五岁便中了一省解元的范愚无才。
  即便是先前选了貌,饥寒交迫、骨瘦如柴时都能光凭相貌让所见者心生怜悯与同情的小孩,也能够完全符合。
  再到最后一条,事实上,从头到尾都没嫌弃过他下棋水平的,还真就只有范愚一人而已,甚至他还能自得其乐。
  将自己的要求与范愚一条条对应,并且得出来尽数符合的结果的叶质安,当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反应就已经足以说明点问题了。
  换作旁人,被自家小妹这么说过之后,第一反应显然会是“怎么可能,我哪会好南风”与“允中只是好友罢了,莫要胡言乱语”这二者之一。
  而叶质安,便是比较到最后,都全然没想到这二者上哪怕一瞬。
  叶稚瑶的话让他在范愚到来前这数日里头都频频走神,时常保持着放空自己的状态。
  于是直到今日范愚出现,叶质安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不仅对小妹话中的未来毫不排斥,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期待。
  而在小妹离开到一个时辰前看见人的期间,他甚至是想念好友的。
  在因为今日并非旬假而感到惊讶的同时,除却隐约的喜色外,他还发现,自己记得清清楚楚,旬假该在几日之后。
  按着范愚留在炭盆边上,而自己起身换位置到陆展宣跟前时,叶质安终于明了,在被小妹要求选择的过程中,完全没想过伴侣一事却能顺利作答,只是因为他下意识地,将范愚的存在套入到了问题当中而已。
  答案自然来得简单。
  也令磨了许久都没套出话的小妹,为这轻松感到疑惑。
  第125章
  长久以来的愉快相处, 令叶质安在再度瞧见范愚的瞬间,便坦然接受了自己的转变。
  替陆展宣诊脉的过程中,还分了点心神到如何继续的问题上边。
  才刚明了心意, 一时间只能在心中列出来个粗糙的计划。粗糙到仅仅分了两件该做的事儿,一是投其所好,二则是阻止母亲继续张罗着替自己定亲的想法。深入到具体,便尚且模糊了。
  不过事实上,这二者的重要性都还得往后捎上一捎。
  排在最前边的, 是范愚究竟如何看待南风才对。
  总不能寄希望于时下文人当中还算盛行的, 结作契兄弟的风气罢。
  直到走进无名酒楼, 叶质安都没能想出来什么试探的法子。
  不由感叹感情远比医术来得复杂的同时, 他开口便抢先对侍者报了菜名, 却没顾及到自己的喜好。
  于是侍者还没退下便又被范愚给出声叫住,带着点疑惑的人, 依照着兄长一贯以来的偏好, 补了道清淡些的菜色。
  用饭的过程中,叶质安也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
  手中筷著频频伸入到平日里不太会碰的碗碟当中, 夹了菜送入口中才会微微皱眉, 紧接着却又重复一遍这动作。
  “兄长?”察觉到偶尔在自己身上逗留的视线, 范愚开口唤了一声。
  险些让叶质安脱口而出困扰着自己的问题, 莽莽撞撞,似个情窦初开的小子。及时反应过来之后, 难免有些懊恼。
  拿医术上碰上了难题掩饰过去走神的原因,内心深处的他,却在觉得习惯了的称呼听上去多少有些别扭。
  饭用了一半,才终于找回来理智,表现恢复正常。
  但不知不觉间, 察觉心意前就已经足够迁就的人,越发将范愚的喜好排到了最前。
  用完饭,范愚便回了太学。
  而大约是分别让叶质安的心态回到了平静的状态下,一时灵光乍现,令他回想起来了游学时候经历过的事情。
  范愚可好南风的问题,早已经有人抢先问过一回。
  脸色变得不太好的同时,他也开始仔仔细细翻找当年的记忆,试图从中找出来个答案。
  赵近峰的轻浮表现令范愚躲了他一段时间,可真要深究躲避的原因,其实还是被唐突到后受了惊吓,要说厌恶,却找不见多少。
  翻找回忆的过程中,叶质安不免为当时没对赵近峰做些什么而感到了点后悔。
  可惜时光没法倒流,否则最起码,范愚后来不会还能和那人保持勉强算是友好的关系。怎么说也会被他阻拦下来才对。
  冷静下来后,厌恶同后悔之间,倒是掺上了点喜色。
  “看起来,阿愚应当不反感。”
  喃喃自语着道出来研究的结论,叶质安回过神,才发现屋中已然一片漆黑。
  忘了点烛火。
  而太学当中,头一日进入内舍的范愚,正体验着氛围有些差异的生活。
  夜渐深,往常这个时间,他已经该打理好了自己,躺入被窝当中,而此时一场探讨才堪堪结束。
  各有所获,意犹未尽。
  最初只是范愚同杜幸川的低声交流,周浦深则捧着册书在边上读,一边分出来点心神倾听,却不参与。
  进行了没多久,位置临近的陌生书生也插话加入,再后来,探讨的范围扩大到了七八人,各抒己见,毫无保留。
  同范愚间的陌生没有让他们对这探讨感到别扭,事实上,最初的几句交谈便已经让这些据德斋的老生对新加入的年轻人产生了点认可。
  而范愚,在收获颇丰的同时,也对加入探讨的人数感到了点惊讶。
  尤其是当他在思索过程中一抬首,瞧见隔得远些的角落里,同样围坐着一众正在探讨些什么的书生,声音略有控制,神情却各个都很激动。而余下的则是都在认认真真读书,像是全然不受干扰的样子。
  再怎么克制音量,大半斋的人分作两群探讨,也算是个庞大的噪音源了,同当年孙立几个在存心斋闹出的动静也差不了多少,却不见人有恼意,反倒都是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差别也有,孙立几个能闹出集市酒馆的动静,掺着笑闹或是叫骂,不堪入耳。而探讨不论多激烈,总归不会让人觉得聒噪。
  习惯了各自读书,偶尔同一两好友低声交谈上几句的日子,一时间遇上这样的热闹交流,范愚有些不太适应。
  但过了最初的惊讶时段,他发现,比起外舍,内舍的氛围实在讨他喜欢。
  就是可惜,人一多,话题也就延展得飞快,回过神再去听,却到了个陌生的领域。连边上的周浦深,也板着脸放下书,开始侧耳倾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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