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阿愚”二字,不知不觉间早就成了叶质安的专属。
  柳无倒是不在意这些细节,改口之后就唤人取来纸笔,硬是将他自己一人的口述转变成了师兄弟二人在凉亭当中各自书写。
  宴请开始之前的小半个时辰,就这么被该是主角的主考与解元给耗了过去。
  答完过后的探讨确实尽兴,结果对范愚而言却不是件好事——
  一沉浸到其中,早到的真正目的就被他不自觉地抛之脑后了。
  两人最后踏在宴会即将开始时进了场,满场目光聚集在他们身上时,他才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酒量问题。
  好在副考已经因为泄题被押了起来,说是宴请诸考官,真正能到场的只有柳无一人而已。
  敬酒时候,范愚只得拿着目光求救,希冀于自家师兄能读懂眼神中的意思。
  不知从何而来的默契,瞧见示意之后,柳无直接推说是自己不善于饮酒,换了满场的酒水。
  范愚为不必出糗松了口气的同时,落座于他对面,真正体弱多病的陆展宣眨了眨眼睛,咽下了将要说出口的告罪。
  只是两人的眼神官司正好被他收入眼中,好奇心就生了出来。
  明明被误以为是舞弊,现场重新考校的时候,他们还互不相识才对,才小半个时辰竟能够眼神交流了。
  不过马上他就没功夫好奇了,柳无放下手中的茶盏之后那句话,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
  “今日设宴,还有一事要说明。解元至亚魁,六人可入京城太学。”
  足够简短,声音也不算响亮,却致一片鸦雀无声。
  被提及的六人甚至可以说是呆愣,手中动作纷纷停滞。还是有人不慎弄翻茶盏之后的惊呼,打破了这片寂静。
  打从乡试结束之后就还不曾进过系统空间的范愚,表现得还要傻一些。
  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许久不曾踏入的空间应当又发生了变化。
  早早达到3级,也考中了解元,估摸着,里边也该有个新建筑在等候着他了。
  就是可惜,大概又得等现实中在太学入学之后,才能够在系统当中体验一番新建筑的功能。
  想到这里,被双重惊喜弄得有些懵的范愚才算回过神来,压下心中暂时的遗憾,冲着上座的师兄道了谢。
  柳无话还未毕,又道:“宴后诸位还得停留一番,好替你们讲讲太学。至于现下,开宴。”
  六人纷纷点头答应,入读京城太学的机会难得,自然不会有人想要拒绝。
  即便是有着系统作为助力的范愚,此时也只是对大概再也不会回去的府学感到些许不舍而已,面对这个机会,他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的。
  第97章
  在宴上没有机会进去系统空间, 范愚对于太学的初印象是来自柳无的口述。
  “太学采三舍法,入学皆为外舍生,依年限, 经试可升入内舍、上舍。学生里边各省乡试解元至亚元只占了部分,总计约莫能有数千人。早年以三舍取代科举,如今倒是已经没了这个功用,只将太学视作个学院便是。”
  头一句话就带上了考核,显然不会是个由着人混日子的地方。
  “学生三十人为一斋。授四书五经, 也讲解律令书数。”
  柳无没什么详细介绍的打算, 只说是具体的等他们入了学便知, 若是提前透露个干净, 到时便无新奇之处了。
  后边的话更多是在进学的时间与方式上边, “水路应当是个不错的选择,经运河上京不仅比陆路快不少, 还省力。”
  话毕, 手中慢悠悠端起来茶盏,抿了一口。
  也不嫌宴上已经饮了太多, 以此为送客的意思。
  范愚于是顺势要转过身, 却被放下茶盏的人唤的一声“允中”留下。
  场上只剩下师兄弟二人, 柳无也就没再遮掩, 抬手揉了揉额角,面上带着对于纷乱宴席的嫌弃之意。
  “明明是群书生, 却闹腾得仿佛不曾读过书似的。”
  倒是范愚,经历过那群纨绔子的荼毒之后,对今日的场面还算接受良好,聒噪归聒噪,起码没让他觉得头疼。
  才刚将两番场景作比较, 边上柳无就提起来了这群舞弊的“秀才”们。
  “头一次发榜过后,允中曾在堂上瞧见过的书生便拦了车马,只道是状告有人乡试舞弊,甚至点出来了所有涉及到其中的秀才名姓。”柳无手上动作不停,显然还有些头疼,说到这句时却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还算精准,与你们同住的那群人里头,不论是否得录,皆被副考泄了考题。”
  话音到这里,又停顿了一下,柳无再开口时,就带上了疑惑:“能在买了考题的情况下,还考不中举人,倒也算是人才。”
  范愚也跟着点了点头,新中的解元与曾经的探花郎站在自己的角度上看科举,对那一小半舞弊还考不中的,是真心觉着不解。
  不过柳无更多注意的还是他师弟,接着就道:“客栈里边那个侍者便是其间递消息卖题者。拦路状告舞弊的书生发现了交易,只以为满客栈住客皆是买题之人,加上解元亚元都住在其中,便将你二人一道告了上来。”
  “你们被带上堂考校之时,其实官兵还在侍者那边儿搜出来了本册子,一一列了买题卖题之人,甚至金额也有写明。”
  倒是解答了范愚的疑惑。
  毕竟是科举舞弊案子,即便被考校的问题难度比之陆展宣的拔高不少,洗清楚嫌疑的过程似乎也太轻易了点。
  这会儿听见说还有本册子作为证据,他才恍然。
  柳无则是还在边上感叹着这案子的愚蠢,他甚至怀疑,以这群纨绔子被考校时候的水平,怕不是秀才身份也是靠着舞弊得来的。
  连问题出自四书五经中哪一个都说不出来,更不必说写文章作答了。
  分明就是群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
  具体的处理还未决定,是否要往前追溯也还在犹豫,舞弊这个话题到此就算是暂且告一段落。加上头疼并没缓解,柳无挥了挥手就示意范愚离开。
  两人离着启程离开省城都还有许久,再见面的机会颇多。
  范愚离开时也就没有什么不舍,反而对于系统空间中可能的变化已经迫不及待。
  举办宴席的园子外边,叶质安又静立着在等候,臂弯还搭着件薄薄的外袍,发丝被夜里的风吹得有点凌乱。
  范愚刚一踏出门,就被他披上了外袍。
  “夜里起风,凉了不少,又估计着阿愚不识路,索性就来接你了。”
  实则却是因为白洛祝赫二人先归,隔了许久之后又是陆展宣独自回客栈,在医书里边沉浸了一天的人抬首发现只少了个最早出门的范愚,问了路就迎了出来。
  说出口的倒也是事实,披上外袍之前,范愚确实因为夜里忽起的风瑟缩了一下身子。
  “乡试主考正巧是先生口中那位逆徒柳无,师兄知晓之后便留了留我。”想起来宴前之事,范愚一边说着,还伸手确认了一下两人写了回答的纸页正好好呆在怀中,打算连同报喜的信笺一道寄出。
  话音过后就陷入了沉默当中,相处多年,他还没想好即将入京的事儿该如何开口。
  还是叶质安了然接话:“阿愚既然已经中了解元,后边可是要入太学念书?”
  有个早早过了乡试的兄长在,他可能对科举的具体细节不太了解,大体上却还是清楚的。一省解元,怎么说也该有入京念书的资格。
  范愚倒是没想到这一茬,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叶质安时候双眼都睁到了最大,却忘了掩饰方才的犹豫。
  两人个头上还有些差距,于是仰视。
  落在叶质安眼中,便是亲手灌过无数回药才勉强养得健康的小孩,仰着头拿圆碌碌的双眼注视着自己,面上全是未说明的不舍。
  不由伸手去揉了揉范愚的脑袋,嘴角不自觉地就挂起来浅笑。
  “正巧,上一封家书还催我归京一趟,阿愚若是启程得早还能同行。”
  叶家的生意遍布各处,连带着传递消息也方便得很,叶质安在外边游历这么些年,还真没被转换城市困扰过收寄家书的事儿。
  说是每月一封,实则却只是寄给父母的,再算上诸如兄长什么的,信笺来往可谓频繁。
  新一封家书来时,正是头一次发榜前一天。
  范愚在得了入太学念书的机会之后没想好怎么开口,叶质安实际上也已经因为这封信犹豫过数日。
  相识许久,又一道游学,他还真舍不得乍然分别。
  得知范愚是解元的瞬间,叶质安着实觉着惊喜,到今日柳无对着众人提起来太学,才算是确定。
  至于范愚会不会同意早些启程好同行入京,根本没被他纳入到考虑范围里边。
  原本还有些失落的人,听见同行二字之后双眼都亮了亮,连连点头答应。
  在省城再呆数日来同刚见面的师兄相处,还是提前启程与叶质安一起入京,对范愚而言几乎不需要犹豫就能作出来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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