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等到范愚换好衣裳走出门,屋外的热闹已然停了下来,同窗们皆带着兴奋,离了府学。
也正因此,范愚才能够听见踩雪的声音。
轻微,却比曾在系统空间里欣赏过的琴曲更加动人。
雪还未停,晶莹的雪花被风一吹,打着旋儿落在范愚伸出的手中。
这会儿他倒是不觉得寒风刺骨了,注意力尽数被手中精致的存在给吸引了去。
长久的向往之后,亲眼瞧见以往只能靠着诗句来想象的场景,给范愚带来了十足的兴奋,于是连伞也不打,便出了门。
得亏身上的斗篷能够遮挡风雪,否则等着范愚的,便该是又一碗口味新奇的药了。
还刚到巷子口,范愚身上长及脚踝的斗篷便被个孩童给轻轻拽了拽。
小孩仰着头望范愚,伸手指了指巷子最深处的悬济堂,稚气的声音里带着担忧:“好看哥哥是得病了嘛?”
确实好看,脸色却被一路走来的寒风吹得有些苍白,也难怪被误会成是得了病来求诊。
“叶家哥哥可厉害了,一定能治好你!”见范愚没回应,小孩抓着斗篷的手紧了紧,就要带着他往悬济堂走。
只是才说了两句,话题就跑偏了:“叶家哥哥比好看哥哥还要好看些。”
这句是自言自语,还特意放轻了声音。
第63章
小孩口中更好看些的叶家哥哥亲手打开了悬济堂的院门。
瞧见范愚这身打扮时, 叶质安的眼中不由露出来点惊艳。
被寒风吹得有些苍白的脸埋在斗篷那圈雪白柔软的毛领之间,越发显得俊俏起来。
只是乌黑的发上沾了几片还未融开的雪,仔细一瞧, 还能从发梢上看出来湿意,显然是雪化开后的结果。
于是还未说出口的夸赞被吞咽了下去,转而换作了轻斥:“雪天出门,怎的连把伞都未带,斗篷也被穿作了个摆设。”
说话间, 还抬起手将斗篷后边的帽子给掀起来, 扣上了眼前俊秀小郎君的头。
语气带着担忧, 于是动作也算不上轻柔, 一不小心, 帽沿便刚巧遮住了范愚的视线。
到了巷子口上才刚将帽子摘下的范愚,眼前顿时陷入了黑暗。
一边抬起手试图摘下帽子, 一边带着点轻微的抱怨解释道:“才摘下的, 发梢湿了只是因为太长了些,斗篷没能完全遮住。”
只是这解释避开了没带伞的事儿。
视线得到解放之后范愚便仰起头来, 对着叶质安露出来个有些讨好意味的笑。
动作粗暴地戴上帽子的结果, 便是原本整齐的发丝被弄得凌乱起来。
趁着范愚忙于整理头发, 小孩也跟着仰起来头, 还走上前伸手去拽了拽叶质安的衣角:“叶家哥哥,你一定要治好好看哥哥!”
还混着点口水音的话听上去含混不清, 叶质安倒像是已经习惯了,并不像范愚一样辨认得有点吃力。
听了这话之后,站在原地上下打量了一遍范愚,确认这人只是被风吹得脸色苍白之后,他才蹲下来身, 把自己的视线同小孩放到了同一高度上。
然后认认真真地承诺道:“会治好他的。”
话不长,但成功让小孩放下心来。
憨态可掬地抬手拍了拍胸口,然后长抒了一口气,同他口中的好看哥哥打了招呼,才转过身哒哒跑着回家。
而范愚也终于打理顺了自己的头发,笑着同小孩道别,顺便对于两人的熟悉产生了点疑惑。
悬济堂才搬过来三个月,相识数年的叶质安也不是个多么喜欢小孩的人才对。
但这会儿却不太放心地看着在积雪里头偶尔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中跑的背影,同先前对孩童的态度倒是截然不同。
直到小孩欢笑着扑进母亲的怀里,保持了许久蹲在地上的姿势的叶质安,才缓缓收回视线,站起来身。
“也是个打小身体就不太好的孩子,动不动便会染个风寒得个病,才三月时间,来悬济堂好些回了。”
似乎有些意犹未尽,范愚为自己听出来的戏谑意味皱了皱眉。
和他料想的一样,叶质安紧接着便补充了一句:“不过从来不嫌药苦,不哭不闹,备好的蜜饯都派不上用场。”
抓错了重点的范愚第一反应却是嘟囔了句“我也不哭不闹”。
然后就有些懊恼地发现这话被身前的人听了个一清二楚,少年郎嘴角扩大的笑意便是个最好的佐证。
于是从懊恼转成了恼羞成怒,范愚把人丢在身后,迈大了步子开始往院里走。
脚下还把松软的积雪都踩出来了吱吱作响的动静。
因为下雪的缘故,宋临倒是没有像先前那样呆在树下的躺椅上,院里一片雪白,只有叶质安方才出来开门留下的一道脚印。
树枝都被一晚上积起来的雪给压得有些弯。
进了门瞧见院里的景象,范愚开始气势汹汹地踩着叶质安留下的脚印往里走。
才踏出去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了忍耐失败的笑声,正好让范愚意识到了自己此时的行为有多幼稚。
于是脚印忽地分作了两道,等叶质安加入,又变作三道,横贯了医馆的整个院子。
等推开屋门,暖意迎面而来。
从小长在京都,哪怕已经在江南呆了数年,师徒二人对于湿冷的冬天也还是不太习惯。
角落里摆了两个炭盆,炉火正旺,时不时还溅起来几颗火星子,噼啪作响。
窗子倒是被留了条缝,冰冷的风带着新鲜的空气从其间钻进屋里。
而范愚方才没在树下找见的躺椅,此时便摆放在离着窗子最远的位置,宋临照例捧了本书,惬意地躺在上边。
屋门的打开不可避免地带进来寒气,没经过诊脉,宋临便对范愚毫无印象,自然不会开口对陌生人说些什么。
于是跟在范愚身后进门的叶质安便遭了难。
被寒风扰了清静的神医,没再保持自己的风度,冲着自家徒弟斥了句:“由着门开着作甚,还不快些关上。”
嘴角的笑意还没完全压下去,就听见了师傅的斥责,叶质安摸了摸鼻尖,而后意识到自己已经小小地得罪到了屋里仅有的两人。
而另一个刚被得罪完的人,已经在暖烘烘的屋里站了片刻,驱散了身上的寒意,这会儿正在忙着脱下身上的斗篷。
然而被胸前的系扣给阻止了动作,折腾许久也没能成功解开,反倒绕了起来。
等范愚已经对自己早晨是怎么系上这扣子产生了怀疑,忽地便闻到了点熟悉的药香。
紧接着,修长白皙的手指凑了上来,轻轻松松便解开了他本该不熟悉的扣子,把范愚从斗篷里头给解放了出来。
然而很明显,范愚方才在雪地里头踩脚印的事儿只给叶质安留下了点天真可爱的印象。
因为解开扣子的同时,还没等范愚道谢,身前气味好闻的人便又从喉间露出来声轻笑。
于是到最后,原本已经成了固定习惯的每旬一回诊脉,还得叶质安抓着范愚的手腕,用了点力才让人在椅子上坐下身来。
方才灵巧地解开了斗篷系扣的手指,在有些强硬的动作之后才成功地搭上了范愚的腕间。
可惜又一次没有结果。
不过叶质安看上去也已经习惯了这事儿,没有皱眉,反而诊完脉就站起身,取来了棋。
“阿愚,对弈否?”
比起头一次被叶质安邀请下棋的时候,范愚这回没再犹豫,点了点头就答应下来。
时隔数月,虽然经营的重心基本上都被他放在了书法同尊经阁上边,只是偶尔才进一次棋艺课室,但起码也不再是半点不懂了。
不能说下得有多好,至少能勉强同叶质安顺畅地进行对弈了。
虽然主要原因,还是叶质安沉迷了这么些年,至今的下棋水平比起刚接触的稚童也没高上多少。
偶尔能赢一回宋临,还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家徒弟因为太丧气放弃一个爱好,才刻意放水的结果。
当然,以叶质安的水平,并不能够察觉出来师傅的放水,反而真情实感地认为自己棋艺有所进步,赢上一次就能连着高兴好几天。
殊不知宋临每次都在摇着头,感叹自家向来机敏的徒弟的难得糊涂,和棋这一字上令人难以置信的天赋水平。
当然,是含着贬义的天赋。
于是打从范愚也能够和叶质安对弈开始,这人就多了项困惑——
分明偶尔能赢过水平极高的师傅,却也时不时就会输给新学棋的范愚,也不知是自己水平飘忽不定,还是旁的什么原因。
而范愚,不得不说,模拟经营系统实在是一大助力。
棋艺课室的神奇之处,一点不逊色于旁的几个。
同样是触碰之后就会出现虚拟讲授者的木牌,讲授的方式却有足足三项可供选择。
直接教授、对弈练习,以及每回使用都让范愚难掩惊叹之色的复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