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收笔时还自我感觉良好,但经历半月的锻炼之后,连他自己都能从当初的行文间嗅到满满的稚气与天真。
  每日针对同一个题目作数篇不同的文章,再被系统和先生分别批改寻找不足,最后再对比系统数据库里的出众作品,整整半月时间里范愚都在坚持记录自己犯过的每一个错误,并且在第二日的练习中绕开已经发现的问题。
  虽然不断否定自己会有点痛苦,但每一次重新作文时范愚都能察觉到自己的进步。
  系统对范愚的四书文的第一次打分才40,但上一次再打分,已经提升到了70。
  不能算是高分。哪怕不提资料库里的文章,连离祝赫默写的卷子水平都还差上一些。
  不过也还算是不错。
  毕竟是初学,从40分提升到70分还是很容易的。
  再往后倒是会难很多,但范愚暂时还未到后边的阶段。
  至于先生,因为不知道有系统存在,每日读到范愚新作的文章都会有惊喜之感。
  打从范愚发现3级族学的新功能后,先生便一改往日感到满意时的含蓄态度,转为常常捋着胡子在那当众夸奖十二郎。
  “十二郎今日又有进步,这才短短半月功夫,先生我都要想不起来你第一次作的文是何模样了。”
  为此,范有宁日常的恭维还换了台词,面对范愚时口中的赞词由“族学未来的又一位案首”换成了“先生的得意门生”。
  范有成的表现则更甚,明明也在为范愚的优秀感到高兴,硬是要在看到人的时候阴阳怪气几句,直接把对范愚的称呼换成了“未来的状元郎”。
  就连平时和范有志的闲聊也变成了“未来状元郎都学完《中庸》了,不愧是天才”,说话间还会特意拔高声音,特意让范愚听见。
  搞得范愚哭笑不得。
  因为进步明显,学起来很有成就感的缘故,范愚维持了整整半月的动力满满状态。
  直到早晨锻炼完回屋,却发现众人都已经起身离开,他才突然意识到今日该放假归家才对。
  范愚感慨着时间过得太快,一边手执《孟子》,推开院门走了出去。
  祝赫竟然正等在门口。
  “祝兄为何还未归家?”
  听见范愚发问,门口原本在低着头,无聊数蚂蚁的少年回答道:“自是在等你。”
  两人归家的路并不在一个方向,往日放假祝赫都会早早归家才对,何况这还是他得中县试案首之后头一次放假。
  范愚闻言感到了迷惑,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少年为何在此等着自己。
  疑惑的表情在脸上显露出来,祝赫解释道:“阿愚不是向来身体不好么?听闻县里前几月新开了个医馆,坐堂的郎中素来有神医之名,是以想带你去瞧一瞧。”
  神医二字,范愚上回听到时,还是宋临带着徒弟来范氏义诊。
  当时宋临体贴地没有给他开药方,范愚自己也囊中羞涩,负担不起抓药温补身体的费用。
  如今时隔半年有余,因为族学包食宿的原因,他已经能吃饱肚子。靠着族学每月的考校奖励,范愚也为自己添了新衣。不至于再连温饱都做不到。
  而因为想要的书籍可以用金币在系统的书库中购买,除却添置衣物,奖励并没有花用太多。
  祝赫多半也是考虑到钱财原因,才没有在医馆初开时就领范愚去。
  倘若医馆的费用不高,范愚寻思着自己应当还是能负担得起一些。
  毕竟将来若是要想真正下场参加科考,他虽有好转,但相较旁人依然虚弱很多的身体显然无法支撑。
  同样是一整日,考试所要花费的脑力与体力远比平时学习要来得多。
  何况在开始学习四书文之后,课业压力一时加重,范愚每日都要多写数篇文章,还要自己研究复盘,费的精力要多许多。
  本身就已经是在靠着系统的经营模式,强行维持整日的专注。
  每每结束当天的学习,躺进被窝中,他都会由衷地叹口气,感慨一日的疲惫终于要结束。而等到次日,又早早起身去锻炼,继续重复前一日的日程。
  说是吃饱穿暖,身子都不再似以前一般枯瘦,面色也不再蜡黄,瞧着要比入学前健康很多。
  可这么努力地念书,范愚哪里是在养身体,分明是在透支自己。
  夜里睡觉却会冒虚汗,手脚也始终不分冬夏整日冰凉。便是端坐在课室里头念书,三不五时也会眼前一花,感到几分眩晕。
  范愚总在想,自己怕是连县试三场都撑不完。
  是以这会儿,他没有拒绝祝赫的好意,顺从地跟在少年郎身旁,变更路线走向县里新开的医馆。
  路上还听见几位婶子在念叨。
  “你说宋神医为何留在咱们县里头呢,不是说人家来自京城么?有这么一手医术去哪不成。”
  “不过还别说,宋神医的医术就是要比旁的郎中强。我家囝囝的病可多亏了他。”
  “害,莫说宋神医,便是当初在边上写方子的小郎君,医术也高超得很。前天宋神医有事不在,还是小郎君出手给我瞧了病。只抓了一副药,药到病除,就是不知为何,格外难喝一些。”
  听着婶子们闲聊,祝赫面上挂起来笑,范愚却已经开始祈祷宋神医正在医馆坐堂。
  抓药可以,他可受不了婶子口中那格外难喝一些的药。
  第14章
  医馆名为悬济堂,取的是悬壶济世之意。
  与常规的医馆设在街边店铺不同,宋临于闹中取静,直接购置了一整个民居院子来充作医馆。
  静归静,就是有些难找。
  因为范氏宗族在城外的缘故,范愚和祝赫对长宁县都不是很熟悉,能顺利找到悬济堂还多亏了旁人的指路。
  再加上长宁县也不过只是江南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县城,人少,得病需要看诊的更不多,医馆的院门口因此显得空空荡荡。
  顺着幽深的巷子走到底,才找见悬济堂。
  医馆未作夸张标识,只在普通民居的门上挂了块匾,上书名字。
  范愚才刚感叹了一句,原来宋神医的书法与医术一般出彩,就听见指路的婶子介绍说,匾上悬济堂三字乃是出自叶小郎君之手。
  范愚回想了一番那位小郎君的年纪,不得不承认世上兴许真的有天才存在。
  不过才相差三岁,他还在苦练大字,落笔只能说是端正,四书也还没读完,而叶质安的医术却已经比肩普通的老郎中,一手字已经能教人感到惊艳。
  向指路的婶子道完谢,范愚跟在祝赫身后推门而入,一抬首便瞧见了师徒二人。
  今日除却范愚与祝赫,并无人上门看诊。
  宋临仰躺在一张木制躺椅上,一手执书,一手搭在额际遮挡阳光,看起来格外悠闲。
  一边读书,口中还在念叨着“大医精诚”。
  少年则是听从师傅的吩咐,正在院子里专心致志地炮制药材。
  宋临时不时还会转头看一眼叶质安的进度如何,每看一次便含笑点一回头,看起来对小徒弟的操作格外满意。
  院门本就虚掩着,方便上门看诊的病人。
  祝赫推门时也就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并未打扰到师徒二人。
  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叶质安炮制药材时行云流水的动作,范愚才出声向宋临打招呼:“宋神医,烦请您再给看回诊。”
  两人这才发现有病人上门。
  宋临放下书走入屋中,叶质安则在原地收拾完手中的药材,又替师傅收好躺椅与书,才跟在后边进到屋里。
  而祝赫,听到一声“再”,已经皱起来眉头,轻声问道:“阿愚竟不是头一回来看诊了么?怎么我竟全然不知?”
  宋临向来不记病人模样,倒是才进门的叶质安解释道:“义诊时师傅给这位小郎君瞧过一眼。”
  范愚点头附和:“上回宋神医来范氏宗族义诊,堂哥他们带我去看过诊,但未抓药,是以祝兄并不知情。”
  说话间,范愚已经顺着宋临的指引在他面前的位置坐了下来,左手搁到了脉枕上。
  宋临的手指刚搭上范愚腕间片刻,就皱了皱眉头,似乎想起来了点什么。
  于是将目光从腕间转移到范愚身上,同义诊那日一般上下打量一番,道:“小郎君身子要比义诊之时壮实不少。”
  果然是靠着脉象想起来了人。
  范愚和祝赫因为神医的记人之法对视了一眼,然后发现对方眼中的震惊并不比自己少。
  一旁静立着的叶质安倒是已经见怪不怪。
  宋临向来都是靠脉象记人,靠脸能记住的至今也就他这一个徒弟而已。
  要知道他当初拜师之前,也是回回见面都被宋临诊个脉,才能从他口中听见准确的自己的名字。
  就连叶质安的父亲,勉强能算得上朋友了,宋临也是要靠脉象来记的。
  打量完范愚今日的衣服,宋临缓缓开口道:“瞧小郎君如今的模样,这些日子可是都有吃饱穿暖?无怪乎身子变壮实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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