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更何况，千百年前祂便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又何必阻拦呢？
世界自会有其发展，就算恶魔成为了世界的主宰，那也一样，它有自己的命运。
然而祂就这样醒了过来，因为一个吻而清醒，可笑地就像人类世界里需要用吻来唤醒的柔弱公主一样。
神的目光看向站在一旁这位忠诚的布莱德利·莱特骑士，一名普通且弱小的人类。
但当祂仔细看去，才发现这位人类略有些眼熟。
除了所有人类都拥有的以外，还有一缕阳光、一捧水，一根肋骨和半根头发。
正是祂那时候兴趣使然的造物，祂做的他。
不知道是命运还是神与造物之间的互相吸引，他们终究还是相遇了，并且成为了自己在人间投射的骑士，默默地守护着她——尽管那对于神来说，好像已经恍若隔世一般。
不管如何，祂认为骑士是好的，就如祂原本的期待一样。但其实还是有些偏差的，依照他原本的命运，他此时应该为注定统一整片大陆的伟大帝王冲锋陷阵，最后因为愚昧的忠诚失去了生命，但在历史的传说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我要赏赐你。”神开口说道，万物再次安静下来，“我允许你成为我的仆从，脱离人类无法逃脱的命运。”
“……”莱特骑士却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长得与穆莉尔十分相似的神明，心中却已经被失望填满。
“……可你并不想要。”神有些意外，祂以为这是一个绝好的奖励，没有人会拒绝。即便是背叛了自己的安杰洛斯，也不会拒绝这样的一个机会。
“抱歉，神明大人。”神明的吸引力是凡人无法拒绝的，但莱特还是努力地移开自己的视线，因为那样他会误以为，穆莉尔回来了。
实际上，并没有。
“我只想知道，穆莉尔在哪里。”
神明的表情依旧是如此平静祥和，宽容地好似有求必应，但实际上，祂却开始打量起着这位与众不同的凡人，他的神情认真且执着，好像自己无足轻重的投射是世间最重要的珍宝一样，一时间觉得心中隐约有什么在搅动，发生了变化。
想到这里，神笑了，脸上的笑容和蔼却又无情，“她就是我。”
但看上去明明代表了其他的含义，有点像是在说……她已经死了。
第43章 就一更
布莱德利·莱特骑士的脸上一下子变得苍白了起来，他的呼吸略有些急促，似乎是想要从神的脸上看到些不同寻常且熟悉的表情，但是可惜的是，莱特什么也没有从上面看到。
神怎么会有感情，就算有，也一定在漫长的时间之中消失殆尽了。
他这才突然意识到，即便穆莉尔是神明的投射，但对于伟大的神明来说，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穆莉尔这个在自己记忆中鲜活生动的姑娘依旧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她竟然真的就这样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好像过去的印记都是虚假的，让莱特骑士也忍不住怀疑自己，骑士生来是为了效忠和守护的，但既然穆莉尔都已经消失，那么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莱特骑士并不知道，只要神明想，祂可以知道任何一个人的想法。此时的神显然对自己这个有些特殊的造物感到有些兴趣，因此听到了他心中的想法。
——他竟然一点儿都不稀罕自己的赐予。
除此以外，祂还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情感，酸涩浓厚得好像快要将祂淹没，即便祂不再是弱小的穆莉尔，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伤害到祂。
神以为自己已经不会被任何情绪所影响，但现在祂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祂依旧认为骑士作为祂的造物是好的。而且人类的本性是一种十分复杂的东西，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犯下七宗罪的恶行，不过祂并没有在骑士的身上感受到，这连自己神谕祭司都做不到这些。
除了七宗罪，还有爱，即使穆莉尔与人类生活了十几年，但作为神明的祂此时依旧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类毫无理由地爱上另一个人，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对方。
既然爱存在，它又为什么会消失？为什么原本爱着穆莉尔的父亲后来又会眼睁睁地看着穆莉尔去死呢？
不过原因已然不重要，神或许厌烦了恩泽世人，但这不代表祂不会降下神罚。人类倒还是其次，祂不会放过自己信任的祭司和邪恶的恶魔。
不过此时，神将目光再次放到了莱特骑士的身上，原本燃起的些许兴趣因为对方此时荒芜绝望的内心而感到有些不舒服，他这副样子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奢望自己满足他的愿望，让神明的投射重新出现在他的身边？
祂在心里冷哼了一声，用着清冷的声音说道，“既然你不愿成为我的神仆，那么你就该回到原本属于你的地方，完成你的使命，为即将诞生的人类帝国奉献出你的所有。”
莱特原本以为自己的使命是守护穆莉尔，因而此时的他对于什么即将诞生的帝国没有任何兴趣，更别说他也没有什么所有可以奉献了，他本以为在阿斯林国痛苦违心地听从王室的命令就是忠诚，直到他遇见了救赎他一生的穆莉尔。
在穆莉尔消失之后，忠诚自然也随之消失了。莱特不禁苦笑，他哪儿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奉献给其他人的呢？
但莱特并没有反驳眼前的神明，他只是缓缓地抬起头，深深地看着面前和穆莉尔有着六七分相似却完全不同的祂，眼中原本的光芒其实早已逐渐黯淡了下来，只是这一次彻底消失不见。
确实，神明已经从沉睡中醒来，在人间的投射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想到这里，莱特闭上了眼睛，不得不接受了这一切。
神明对这样的情绪感到有些烦躁，但祂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忍不住会想要感受对方的想法。明明祂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即便自己对一切感到厌烦，将错就错地陷入沉睡，但神的地位是不可以被挑战的，t祂应该先去惩罚那些不好的跳梁小丑，再也不敢破坏祂一手建立的秩序。
祂本想大手一挥，让这位在某种意义上保护了自己弱小投射的莱特骑士回归自己的命运，但谁知，他没有说一个字，便转头离开。
神皱起眉头，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既然自己苏醒，那么一切被破坏的秩序都会恢复原状，那根他攀爬上来的魔法豆茎早就因为不合理而塌陷，他体内的力量来源也并非是肆意为他所用的，所以他绝无可能靠自己的力量回到他自己的世界。
神冷眼旁观，毕竟祂怎么可能会对一个人类有什么感情呢？祂只是看着，看他最后是不是会回过头恳求自己的帮助，而不是对神的存在不屑一顾。
可谁知，这位莱特骑士竟然真的不愿意向身后的神明求助，不只是太过自信还是无欲无求，直接就从魔法豆茎撑破的漏洞纵身跃了下去！
神的脸色突然就变了，祂原本以为莱特骑士是好的，却没想到他竟然胆敢在神明的面前自寻死路，这是公然对神明的不敬。
更别说他是神特殊的造物，神怎么可能允许他操控自己的生死呢？
祂不得不伸出援手，心情烦躁地使用力量，让骤然的狂风将他安全地送了回去，并下意识地凝视着这片大陆，将目光汇聚在他的身上。
此时的莱特骑士静静地躺在一片深林之中，或许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身心太多疲惫，他此时并没有要清醒过来的样子，而是眉头紧蹙，不安地呼吸着。
神又想起他确实对自己在人间的投射十分的忠诚，他的功劳应该不足以被他的冒犯抵消。犹豫再三，祂还是不情不愿地给予了他一个祝福的咒语。
……
莱特骑士消失之后，整个神殿和过去千百年来一样，陷入了长久的静谧之中。
神疲惫地闭上眼睛，不知道是因为漫长的沉睡，还是因为穆莉尔，祂此时第一次感受到了除了无聊以外的情绪，就好像又一根羽毛在轻挠祂的心，奇怪而又令人着迷。
但这并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神再次挥了挥手，下一秒背叛了神明的神谕祭司狼狈地跪趴在祂的面前，祂看不清祭司脸上的神情，但祂知道他已经污浊不堪，背叛了神明的信任，那么他就必须接受神的惩罚。
只是突然，安杰洛斯笑了，他笑得古怪，不知道是在笑神明的冷漠还是在笑自己的天真。
祂沉下脸，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对神明的不敬，是不允许做的事情，作为最尊贵的祭司，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件事情呢？
“住口，罪孽深重的背叛者。”祂拿起自己的金色权杖，权杖底部与地面重重地撞击，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一时间连已经恢复秩序地大陆都因此摇晃起来，没有人知道这是因为神明发怒了，只以为会不会是之前的混乱异象再次发生。
“不，我的主。”安杰洛斯艰难地抬起头，挣扎着用自己的双眼看着面前高高在上且不容亵渎的神，“我对您的忠诚从未改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