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界中餐馆 第134节
“陛下！等等，陛下！”法术的焰光照的半边寝殿都明亮起来，一名女子白着脸，慌慌张张地从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金屏风后跑出来。
摄人的火焰在她连滚带爬地摔在地上后，拐了个弯打在了她身后的屏风上，半扇金屏风烧融，往下淌着金水。
她穿着一袭薄如蝉翼的纱裙，里头的肌肤若隐若现。跑的时候，这漂亮的女子就是被这美丽却累赘的纱裙绊倒在地上的。如瀑布般垂落的金色长发狼狈地甩在胸前，挡住了她几乎没什么遮挡的胸口。这个明显和刺客沾不上边的女孩子哭泣着，翡翠似的眼睛溢满劫后余生的恐慌。
“她，她是……”花荫对这位美人有些印象，似乎是某个男爵的女儿。男爵家里已经没有什么钱了，却一直花高价培养女儿，传言是要等长大了送给前任国王。
现在人长大了，前任国王没了，所以现在这是改送现任国王了？
结果被当成刺客了……
前任国王发现寝宫里多出个漂亮美人只会高兴，但是厄洛斯显然不是前任国王。
“花荫。”厄洛斯扭过头，没有再看那名美丽的女子。“把她送回家去。”
听说要被送回家的女子脸色一白，无措地咬着下唇，似乎很害怕，但最后还是发出了声音。“陛下，我来服侍您，不要赶我走，父亲不会饶恕我。”
厄洛斯问：“你是被逼来的？”
女子掉着眼泪点头。
厄洛斯颔首，并没有像女孩期望的那样怜香惜玉，也没有像她恐惧的那样冷漠残忍。厄洛斯只是对花荫道：“那就别送她回家，放到绿浓那里去。”
绿浓当时在前任君王那里取得了贵族身份，但手中并没有多少权利。现在她是真的被厄洛斯交予了权利，为了不辜负这份器重，她也卷的……花荫看见了会做噩梦。
花荫神情复杂地看着地上的美人，“走吧，你会成为一个真正有用的人的。”
花荫带着人走了。
厄洛斯自己端着盖饭，把擅自放人进他寝殿的侍从换了一批，又叫人把烧毁的金屏风拖下去修缮。等再闲下来，他满心期待想吃的盖饭已经彻底冷了。
他也不要人热，直接打开准备吃冷饭。
这份饭最重要的地方是它是周奕亲手做的，至于冷不冷热不热好不好吃，对于厄洛斯来说不重要。
饭有些晃散了，厄洛斯一口一口珍惜地吃完了。花荫送完人回来，来回观察他的神色。
厄洛斯瞥他一眼，直接发问：“你怎么了？”
花荫心里泛着嘀咕，“那份饭，你有什么感觉吗？”
厄洛斯想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对自己的迷惑丝毫不加掩饰。
花荫挠头，“就是芝麻……”
厄洛斯更想不明白了，“芝麻怎么了？米饭里搀
一点芝麻是她尝试做的新改进，是要问我关于味道的感想吗？”
“呃……陛下你没注意到芝麻的形状吗？”
厄洛斯：？？？
花荫心说看来是真没注意到了，有可能是送来的时候把本来摆好的形状晃散了。他尴尬地干咳了一声，拿走了侍女们摆在点心桌上的白糖，将这最开始出自朔望的产物撒在桌上，撒成了一个心形。
花荫：“没出朔望之前，饭里的芝麻是长成这样的。您打开的时候……还是这样吗？”
厄洛斯：……
两模两样！
这饭送的太不稳了，没洒都是周奕包装的时候密封的好，好好的一个心……？
好好一个……什么……？
厄洛斯感觉心飘到了喉咙口，手脚发软，整个人仿佛一下子陷进了云端。
周奕专门做给他的饭里，用芝麻洒了什么形状？
心形啊……
心啊……
无意的吗？
有意的吗？
他飘飘忽忽地走到桌子跟前，俯下身盯着那被摆好的白糖，屏住呼吸，生怕气大点就把那形状吹散。
花荫搓搓手指，越站越尴尬，脚底抹油跑了。
留厄洛斯一个人，对着非原版心站了整整一个晚上。
第163章 又一个夜晚，呆站……
又一个夜晚，呆站了整晚又忙碌一整个白天的厄洛斯走在通往朔望的道路上。调拨来修建街区的工匠才刚刚来得及把街道清扫出来，周遭还有大量的断壁残垣。脚下踩踏着的道路带着泥泞，直到到了朔望门前，他眼前才出现干净的石板路。
二楼的灯已经关闭了，看得出客人已经走完。一楼的灯还留着，厄洛斯猜周奕大概正在厨房里研究新菜，又或者在归落厨房的瓶瓶罐罐。
暖色的光从窗子里洒出来，朔望安静地伫立在那里，透出与整片已残破的街区截然相反的氛围。
大门闭合了，但还没有上锁。他走到门前的时候，周奕正好端着一盘炒青菜出来，与他四目相对。
周奕笑了一下，似乎和从前的笑容没什么不同，又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
周奕端着盘子往楼上走，“来的正好，我给自己炒了盘青菜当晚餐，你吃过了吗？一起？”
厄洛斯就是吃过了，此刻也会回答没吃过。何况他确实没有吃东西，忙完要处理的事务就直接跑来了，这会儿胃里空空。
他抢上前去把灯打开，又从周奕手里接过盘子，步伐稳健地迈过从前只能慢吞吞走的楼梯，大步流星地赶到桌前把菜放下。
慌慌张张，莽莽撞撞。
和在群臣面前的沉稳不同，不过是周奕熟悉的样子。在周奕眼前，厄洛斯好像很少有什么时候是平稳淡然的。
周奕坐下，把一双筷子递给他，“锅里还有一点米饭，我不想吃，你想吃的话可以去打一份。”
厄洛斯说自己不想吃，眼睛看着周奕，看了没几秒，又悄悄移开目光。
桌上除了炒青菜，连一个多余的空碗都没有，厄洛斯和周奕在同一个盘子里夹菜。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氛围与以前吃饭时有所不同，也不知道是哪里有了改变，总之就是让他的心跳越来越快。
明明很饿，但他动筷子的频率却很慢，和心速形成鲜明反比。过了很久——他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在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开口：“那个……芝麻……那是……”
那是什么意思呢？
周奕停住了筷子，看着终于问出这个问题的厄洛斯，笑了一笑。“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开始喜欢你了。虽然这个时机……好像很糟糕。”
厄洛斯把手上的筷子撂桌上推到一边，“为什么说糟糕？”
他不自觉已经站起来了，手撑着桌面，迫切地逼近了周奕一些。
这种由本来的他做来甚至有些惹人怜爱的动作，在高大的身躯和成熟的面部轮廓下显露了强烈的攻击性，虽然那并非他本意。
周奕偏了偏头，她心中没畏惧，亦无不悦。只是被他身上拉满的某种不可言说的张力晃了下神，缓了下才定心回答道：“因为现在你成王了。”
厄洛斯被这个答案冲的头脑发晕，他吸了口气才坐回椅子，一双眼不从周奕身上离开：“你觉得这个身份让你压抑吗？会……”
“等等……”周奕打断了他，不让他的思维胡乱地发散，“不是你说的那样……只是，我想大多数人会介意。在还落魄的时候不答应对方的心意，却在对方功成名就后示爱，这听起来不太容易被人接受，不是吗？”
“不是那样。”厄洛斯不假思索地否认，“对方能回心转意就够了不是吗？”
他认真地注视着周奕：“我哪里……看起来比较好了？”
其他人对他态度的转变是因为他获得的权位，但是周奕应该不是为了这个。如果是为了这个，他一定会努力保住如今的权位，好留下她终于回转过来的心。
他的姿态卑微，周奕看着他认真的目光，那种微妙的愧意又丝线一样缠了上来。“如果我说只是因为你外貌的改变呢？”
厄洛斯怔了一下，“一直保持这样子有些难……”
他很快又接到：“但我会努力保持这幅模样。”
这让谁听来都卑微到离谱的答案，激不起周奕的诧异。在问出这个问题前，她心里真的没有答案吗？其实，她早就已经可以猜到会得到什么样的答复，厄洛斯变了，但其实又从没变过。
……
……
……
厄洛斯的瞳孔诧异地扩大：“这是……”
周奕的身上散出阵阵的灵光，朦胧的光芒忽隐忽现。
她与厄洛斯充斥着红尘气息的对话，却奇妙地影响到了她的道途。她心中若有所感，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卡着、她甚至觉得会永远这么卡下去的瓶颈隐隐有松动架势。
周奕问他，问的非常认真，神情万分的郑重：“假如我说会和你恋爱，却不会和你结婚，更不会与你生子。我会和你共度一段时间，却终有一日会与你分开。我不会陪你到生命的最后，你也不会陪我到生命的最后呢？”
这段放到两个世界里都会百分百被按上人渣耻辱柱的宣言让厄洛斯沉默了很久，周奕注视着他的眼睛，看到他的眼眶慢慢泛起红色。那双眼睛里升腾起来的情绪不是愤怒，而是难过。
厄洛斯说：“我还是喜欢你。”
奇怪。
奇异。
这是一个在世俗中恋爱脑到奇怪乃至奇葩的回答。
也是有别于万万人，奇异又浓烈到甚至叫人觉得恐怖的爱语。
周奕向他求解：“为什么呢？”
厄洛斯看着她身上非同寻常的表现，低下头，沉思许久措辞，用问题代替了回答：“当你离开我的生命之后，在另一个我熟悉或不熟悉的地方，你仍然会在方便的时候，对一个没有任何东西能回报你的卑贱存在随手递出一点善意吗？”
周奕：“……”
周奕声音罕见干涩：“你并不是卑贱的存在……”
如今当然不是，当初也并不是。
真正卑贱的，是当初只知道享乐，暴虐而残忍的前任君王。那已死的君王内心深处是否也明白这一点呢？才不去杀死他所嫉恨的人，而是偏要将宝石沉入泥沼。
然而哪怕满身污泥，宝石仍然是宝石。一朝擦去尘泥，再次放出璀璨华光。而那忝居至尊之位的君王，再华美的衣袍也挡不住那灵魂深处腐烂恶臭的垃圾气味。
“当时会说我并不卑贱的，也只有你。”说到这里的厄洛斯眼神里难以抑制的生出笑意，配着还没褪去红意的眼眶，柔和了如今相貌的攻击性，让周奕再次感受到了可怜可爱的滋味。“我，我喜欢这样的你。不是喜欢你能和我长相厮守，也不是喜欢你有朝一日能为我生儿育女。所以……为什么我不可以继续喜欢你？”
……
……
……
直视着厄洛斯深深望着她的眼神，周奕有些恍惚失神，那松动的关窍似乎已近在咫尺，她口中喃喃道：“什么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