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 第100节

  那机会总是能有,祁聿这跟直接应他没什么两样。
  祁聿瞥眼如此亮的灯,烛光颜色很好看,温凉中和不白不黄,周遭光晕舒适漂亮。
  人不浓不淡同他哼声,娇嗔、却听不出具体意思。
  刘栩将手中灯拎起,灯提高后膝下尽是光明,随后瞧见地上印了道如意云纹的光晕在脚前,精致又温润。
  往日见过各种布艺、竹艺、纸艺的灯,会这样偷漏纹样在地上。
  琉璃制得如此薄,照亮之余还能将如意流云落于脚前,真是工巧别致。祁聿一眼便觉得有意思,垂颈一直瞧地上灯光照出的花纹。
  刘栩看他喜欢,弯唇:“着人特意在灯底烧制了纹样,提起方能见。”
  “回去了便拿去玩,若喜欢我再令人烧制一盏给你做一对,你可有喜欢的纹样?想绘下来么。”
  这等稀罕物件,一看便知刘栩这是用了皇家烧制场,这盏灯一次烧制不成,也不知匠人废了多久功夫才得了这么盏。
  宫里贵妃未必能得这么件宝贝。
  “我若哪日耍脾气摔了?”
  说着膝头玩闹似一顶,叫灯晃个没完,地上灯光摇摆在他们身上,如意流云也是在两人方寸间东跑西闹的。
  刘栩瞧他俏皮模样抬眸便将人锁眼底,看祁聿眉眼不轻不淡的煦和,虽无明显喜乐神色,却能看出眼底一道流光。
  他嗓子透股乐哉:“小玩意罢了,摔了便摔了,是个什么大不了的事,还值得你问我嘴。”
  他将摇晃不定的灯朝前支,“回去用膳,明日要伺候皇爷起早。”
  “从昨日便着人请你,怎么回得这样晚,是有什么案?”
  东厂并锦衣卫有道司察搏击。会在集会场所、私人住宅、交通孔道、大街小巷处处置些人,专察听在京大小衙门管理不公不法、及闻风丧胆之事、无不奉闻于陛下。
  说白就是告状的恶狗。
  “没事,就是昨日察了工部赵侍郎一道私听,他今日拿着新泡好的阴枣堵我,被绊了下,启程便晚了。”
  刘栩一听阴枣狠狠蹙眉。
  “那些东西你别沾,要滋养身子我这里自有好的,他那都不知人干不干净,你别用出病来。”
  怕祁聿小小年纪被人带坏,又厉声:“不准碰听见没有。”
  祁聿翻眼,她才不会碰那些恶心东西。
  “我抓条蛇泡酒也不至于用那些养身子,用不下。”
  阴枣是达官显贵用进贡的金丝蜜枣,置女子。私。处泡发一夜次日排出。不裂、圆润的初夜枣才是延年益寿的好物。
  非处子不能含枣,一夜不能被枣破身沾血、不能如厕。
  次日天光就要紧着时辰用才是最好功效。
  刘栩叫她不用,但他会自己用......
  这是道有名延年益寿邪门的偏方,前朝、内廷信的人一堆。
  一帮畜生光纳了小妾不图子嗣、不图色,只为每日晨起吃口新鲜的。
  “你还是年纪小不用补养,如此糊弄自己......”
  刘栩哼她不重自己,音下又足着她年少,听不出来好歹。
  糊弄比畜牲要强。
  她没说话就跟着刘栩一道回去。
  第80章 谨慎你责我就是,儿子跪着听训可行?……
  跟刘栩用完膳,进屋手上琉璃灯吹灭,挂在一处显眼架子上。
  门刚阖上,身后就鬼魅出现道阴魂不散的人。地上能看见脚下人影,她正好踩在那人肩胛之上。
  也不知陆斜在她屋内候了多久。
  祁聿勾唇转身,问道:“欸,怎么今日没人将方才与我对坐之人调离?可是有人黔驴技尽?”
  室内说者、听者心照不宣此意。
  陆斜听人如此直白嘲谑,眉眼印堂比浓夜还深。
  是是是,陆斜老匹夫神通广大,他不能回回将人调离、叫他们分而不见,是他没本事。
  扭身瞧人讳莫难辨神色,祁聿‘扑哧’笑出声:“怎么,我说得不对?”
  祁聿粲然一笑,明媚濯风情,透骨而出的无尘叫人一下忘了他嘴下难听的话。
  陆斜磨着嗓闷哼,别开脸眸子却搁在祁聿五官上顿滞。
  “你这般玉质的人,嘴下怎么跟挂了把刀样利,杀得儿子好一阵心疼。”
  祁聿见不得人夸她皮相,脸登时垮下来。
  方起的趣儿一下无形无影。
  陆斜被他刹那变色,阴鸷薄凉眸底吓得嗓子惊凉。
  晓得自己言语犯了禁,忙去桌边倾杯茶,准备讨个宽谅。
  祁聿就是因为长得好看,才受宫廷里诸般苦难。
  他怎么也如此鄙陋只观人皮相,明明祁聿优点数不胜数。
  陆斜给自己一巴掌,清脆声叫祁聿睨神。
  这家伙竟学会做戏,三节指腹打的面颊肉略多的地方,能声音最响、却不疼......
  若想要在主子面前显得实诚,只需将指甲留长些许即可,速度急快能直接在脸上出印子,不疼但吓人,也能少受些罪。
  这么明目张胆糊弄她是不是不好。
  真是奴婢样叫他学了个十成十,祁聿登时有些心烦,气息噎得胸肺间堵得闷疼。
  她不喜欢这样的陆斜,她喜欢四年前懵然纯真的陆斜,认清自己不杀他后,声声‘你、我’撑着颜面,而不是现在动不动将‘干爹、儿子’挂嘴上。
  明明是想好好养个人,怎么还是成了这般模样......这一刀怎么能这样厉害,还不如直接将人杀了。
  祁聿是真心口疼,脚下一斜转至衣架前松衣,不想同陆斜多聊,她打算直接就寝将人赶走。
  “走吧,我四更就要起身去点出行队伍。”
  眼下能睡的也就两个时辰。
  不知祁聿怎么音量突然沉静下来,还带着悲凉。陆斜钩着杯,指甲无措又心有不甘地蹭着杯壁。
  满嗓戚戚:“现在
  住一个院子,干爹一去东厂老祖宗都难见,遑论我。”
  “回宫住着两端更是难见,今夜是往下许长时间咱们能相处最长的时间了,你别赶我,儿子想同您叙叙话。方才是我混账说错话......你责我就是,儿子跪着听训可行?”
  软语温调哄人,陆斜惯会这般死动静。
  她不愿同陆斜如此不平等的叙话,她受着人距离、仰颈,但面前不能是陆斜。
  才横眼过去,陆斜撩衣的手收紧、跪下的动作直起,人往无光的月洞门绢帘后藏。
  祁聿小心走到屋中央看着门,果不其然门上缓缓印了道愈渐清晰人影。
  这人抬手叩响门,她朝陆斜方向看眼,已然瞧不见身影......
  谨慎提防十足:“谁。”
  “我,开门。”
  一听是刘栩祁聿声线都松了。
  陆斜听得直皱眉,脑袋正要悄摸看,祁聿发现他动作,盯紧他戾瞪:“翁父怎么还未歇下。”
  陆斜‘切’声将脑袋缩回去。
  门打开,刘栩瞧他职袍都散了,职袍随素软的亵衣松垮笼身上。未束腰带,衣裳如此休闲挂在身上,满嵌飘逸之姿。
  真是怎样都好看。
  刘栩每每瞧他眼都觉着满足,抿笑:“就点这么盏小烛台看得清么,要睡了?”
  祁聿不喜欢人贴身伺候洗漱,数年来都是自己。
  问过,说是被人触碰怕了。
  他不好说什么,也觉得祁聿不被人碰干干净净挺好,就一直随他自己辛苦。
  她堵门前,左右手扒着门是没打算请人进。
  冷扫眼人,怏怏不悦:“是要歇下了。可是明日还有事交待?”
  刘栩手往后一伸,他的掌家立马从紫檀篮里端碗药放老祖宗掌心。
  祁聿看着这碗漆黑东西端她眼前,一闻便苦得厉害,她被药气熏得头疼。
  她提腕抖袖,伸手将他手中碗接过,忍着仰头灌下去。
  咕噜半碗后她还是松了手,狞着眉,朝刘栩斥怒。
  “什么东西这么难喝,你半夜来折腾我!”
  现在整个脏腑都是苦的,想吐又是无比清晰吐不出的折磨感官。她愤然将手上东西原路递回去。
  刘栩看着眼下执药汤的素净腕子,动作虽凶,可是好漂亮的一截腕骨,圆润灵秀。
  他眼下含笑:“你都不知是什么怎么就喝,不怕我害你?”
  现在苦涩冲了她整个脑子,她甩甩头。
  这种苦涩太深,跟注入五脏六腑与浑身血脉里样,实在叫人难受。
  “你我就只有生死,没有半死不活,我怕你做什么,你舍得我死?”
  刘栩跟她是一路人,只要不能一击毙命,对方必然不会有好下场。
  他们都睚眦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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