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 第66节
当陆斜说回宫是调查当年大祭案子乃人为时,她就知晓了。
这案子就连刘栩都认为当年是太子手下失误,陛下也不作疑,殿下还因此去了皇陵受惩。陆斜只能从殿下身边、且极为亲信之人口中得知。
她看着唐素给左手掌心打结。
默默敛息,陆斜应该不会拿这种事诈她,他没什么理由在得了良籍、又家财万贯的情况下回宫做个奴婢。
这说不通。
兵马司同刑部一问流言的案子,趯台那边便知晓了这事。
庚合因熟记人册故而被调回宫中,协助祁聿替陛下督询此案进展。
庚合回宫之时唐素正以下犯上冲撞祁聿遭斥,祁聿一张奏疏扔唐素脸上,贬斥人先去更鼓房反省。
他驻足在陆斜身边不多问、不多行,从头至尾看着祁聿发完脾气叫人将唐素拖下去。
司礼监各位自束手下,不懂胡乱插嘴掉圈套里就不好了,高高挂起最安全。
毕竟各个人精,做戏简直稀松平常。
他虽与祁聿没什么过节,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祁聿瞧见庚合,直接让陆斜带他先去刑部了解流言之初的详情。
看看这边细情与传上趯台奏疏区别,晚些时候再议。
去刑部路上,陆斜紧张说:“眼下旱暑,流言已然传出京了。陕西、湖南、湖广都遭了旱情,早就在往京里报热死的人。不知北京流言如何传下去的......已有反民叫‘君主受奸佞所祸,天降神罚’,几处督抚上的折子暂扣下了,秉笔不敢往趯台发。”
庚合是没想到一个旱雷击垮个殿顶,能造成这样厉害。
他冷言直谶:“这必然是有人煽动,秉笔没个解决法子?”
话陆斜也不说尽,就将人往刑部送,叫庚合自己了解。
反正灾情流言可大可小,尤其在陛下下过罪己诏的前提下,更是难消民意。
庚合了解完回刑部,当晚饭都少进了半碗。
三更天,天突然起阵大风,携着倾盆大雨而下。噼里啪啦间庚合从床上爬起来,看着大雨安定心神。
这还有天灾么。
这场雨,将‘为君不仁’驱散,钦天监解份天意文书签发邸报至诸省,诱民就好了。再有不听者,一律照暴乱叛贼处理。
陆斜也打开窗子,看见对面庚合,两人轻松几句闲话。因为这场雨后大家都能轻松不少。
就祁聿趴窗边望天,雨水溅湿左手包扎纱布。
这雨来得不好,若是再来上次华盖殿那道雷就好了......
心思才泯,天穹陡然劈下几道紫雷,整个天紫白炸裂眼底,轰隆捶耳膜上般。
她一下起身,看着某个方向等结果。
第53章 周全祁聿行事真是骇人的周全。
“我去趯台期间将,这些书跟奏疏全背下来。”
陆斜看着祁聿让人放桌面,到桌面放不下置放在地上十个满满当当的乘盘,书册、奏疏堆成小山样高......陆斜额角促跳,他倒是没一口气背过这么多东西。
嗓子淹了大半气息:“那,你去多久?”
时间短了他背不完,祁聿要强行检查,他只能摆烂让祁聿任意处置。还有,祁聿此去趯台多少带些险情去的,传旨到宫里时他慌到现在。
紧盯祁聿处变不惊,陆斜心底一阵繁复。
“那要看皇爷要不要我抵命。”
这句故意扰陆斜心里的话,她眸子底下淡淡看向陆斜。罚是肯定会责罚几句,旁的她有数。
祁聿语气真是好轻松,抵命这种生死大事也在他嘴里掀不起风浪。
他气息翻重,瞳底颜色激动起来。
“你抵什么命,暑热旱天夜降甘霖这是好事,京中流言正好佐证了是赤口白话。一场雨便转为人祸,朝下查就好了。”
“天雷劈下来引着宫殿与你有何关系,天灾要你献祭什么,陛......”
祁聿狠狠剜眼过去,陆斜咬住嘴,把大逆不道之言吞进腹。
他降下语调:“这点小事你最多遭斥,趯台有老祖宗,不会不管你。”
瞥到祁聿颈上那道痂,两寸长的血痂实在吓人。
胁杀祁聿那人是真照死下手,不是祁聿左手及时握紧刀,真会一刀削断他半个脖子。
之前祁聿说是真杀,他竟然还存疑过!自己真是混账。
陆斜这几日每每看见他脖子上的伤,都想将净月房已经焚化炉掉下来的那堆灰指着狠骂几顿。
她听陆斜的话直蹙眉,奴婢当成他这般万事不顾模样真是有几分不可思议。
陆斜随堂便满足了?是在同她演扮猪吃老虎么。
祁聿拧眉。
“小事?一场火由奉天殿延烧至华盖、谨身二殿,文、武楼尽毁。宫中首当问罪便是我这个内廷最高掌权人,当时如何调度人员灭火、及疏散。”
“营建眼前年底就能完工,如今折几座宫殿,数年修缮与朝廷巨额开支,你眼中如何就成了小事?那些钱可都是百姓赋税。”
陆斜抿嘴不说话。
他如今除了四年前的大祭案子跟祁聿,都没什么鲜活生意,还管这些么。但这话张不了口,闷闷垂下目。
陆斜不太明白,天灾烧了房子就建,这不是小事么?
赋税,不烧百姓不需要交赋税?不还是年年月月日日的算账么。
五日前那场夜雨阵阵滚雷,猛地劈着了奉先殿。旱暑久了雨下的大,没人能想着雷能点着房子,刚补漆画的殿顶大梁冲天烧得汹涌。
瓢泼大雨里内廷跟禁军、火丁兵一道灭火下,硬生生连烧两座殿、两座楼。雨半夜停后,火到辰时天光大亮才彻底灭掉。
他们三人冒雨在现场督看,整整一夜着急忙慌。
火灭第一时间检查完损伤,立即就跟工部核算亏损,营建工程负责的大人就地估算工程补救后续。
折子最快速地递去趯台,那边直接召了祁聿面呈回话。
方才司礼监小议才开完,事务交待齐整她便准备启程去趯台。
看陆斜没心没肺丝毫不上心的样,祁聿叹息。
叮嘱:“我回来前分辨好哪些事务能签,哪些不能,庚合签了你再签,不明白的拖到我回来。”
“他若想给你下套你就装病,去我随堂时住的屋子背书别出门,没人敢进。”
她脚尖示意地上到膝的书册奏疏,“回来我检查,一字一句地背。全部。”
不管能不能做到,陆斜没推拒,就兴致蔫蔫地应下。
“背好了,我送你个礼物。”
陆斜眼睛直接亮起光,“那你去,我能背完。”
“礼物我能选么。”
这就得寸进尺了,祁聿挑目瞬间。
陆斜随便拿起张奏疏启唇作挡箭牌:“论高祖豁达大度,世咸知之。然其记丘嫂之怨,而封其子为羹颉侯,内多猜忌,诛夷功臣,顾度量亦未弘远......”
“这是什么。”
陆斜瞧祁聿淡淡张口。
“皇爷与钟阁老在宁成五年一道坐论汉高祖跟唐太宗孰优。”
那这种东西为什么要背?
陆斜更是不解了,陛下与内阁首辅闲语对论也被记下来,背个什么劲儿。
看清陆斜费解面相,祁聿一副陆斜不上道的嫌弃看他。
“叫你背就背,与你自是有好处。陛下回来该是要在司礼监开次判仿,你背的就是......答案?”
“......”
不会吧,祁聿能知道陛下出什么题?
那他当年判仿首名也是这样精准踩题才拿的么,老祖宗泄得题?
陆斜个不开窍,祁聿愠怒低声:“再疑我你就叫人将东西搬出去扔了。”
“走了。”
从陆斜直房出来碰见庚合,两人一个照面,他温煦低眉,顺意的很。
扬音略带嫉妒:“做您儿子就是好,陛下心意能揣度到这个份上,私给人开小灶。”
何时开判仿都是皇爷随着心情临时起意在司礼监作场考答,日子根本没有定数,甚至考场大小都随着陛下心意回回变动。
祁聿是如何算出陛下回宫会开?
他问不出话的,转声:“您终于要与李卜山对上了?”
即便两人缴帖,那也是有过父子情的,这遭陆斜空降司礼监,焉知祁聿没在其中做手脚?
两人之力捕算个李卜山,合情合理。
李卜山早该死了,因为司礼监多一个聪明人,多一个有靠山不倒的人,出了事寻替死鬼,死的都是其他人,庚合也不希望有朝一日他无故被迫落个死罪在头上。
祁聿正声纠正他的话:“我与李卜山不死不休是明面上的事儿,众人皆知。他想让我死很久了,我亦然。”
听闻身后细微动静,她余光挑去看见陆斜身影。
“题我只是胡乱猜的,也不知能不能押中,毕竟题连老祖宗也未可知。届时许是陛下临时起意、或是皇爷与钟方煦一道起拟,你觉得我能度到那个程度上?”
庚合毫不吝啬夸褒:“是你祁聿许是能?”
陆斜一惊,他对祁聿评价这么高?
祁聿转身朝陆斜招手,叫人凑近听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