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这一把年纪又缺胳膊少腿的。”肖白竟啧了一声,“还跟年轻人抢什么机会。”
“你不是说不到八十不退休吗。”容臣睨着眼唏嘘说,“这么快就退出江湖了?”
肖白竟哎呀了一声,“那不是家里有本经要念嘛……”
容臣瞥了对方无名指上的戒指一眼,他想到早年间肖白竟自称干缉毒的不想有太多牵挂,否则哪天牵连家人或者是自个死了都是对家庭的不负责,不过那会儿肖白竟情人无数不亦乐乎的,他没把这话当真过,不过经过这一年来,容臣倒是有点能理解对方的这番话了。
“不过你不乐意去就别去了,这事多的是人抢着去,不怕没人去。”
“我没说我不乐意,我……没想好而已。”
“那个谁能乐意你去吗,那边可不像在内地里那么自由,回国入境都得打申请。”肖白竟这下才正经起来,“我就是转告组织的话而已,没有要你非去不可的意思。”
容臣猜不到贺庭乐不乐意,但他就算真去了,大概也不会对贺庭产生什么影响,“过后再说吧……”
“好好想吧,年前得给我个准话就行,别拖太久。”
“嗯。”
过后容臣睡了个午觉,下午贺庭的母亲林韵过来给他送了晚饭,他一直管对方叫外婆来着,林韵对他也很好,贺庭就住在他隔壁病房,隔壁吃什么喝什么,他也跟着有一份,一样不落。
听对方的话,他们打算带贺庭出院回厦城疗养了,容臣那晚把人从海里救出来时,贺庭已经休克了,送来医院又是抢救了一个大夜才醒过来,他脖子上还抹了一道很严重的口子,这两天容臣过去看过几次,贺庭脖子上一直缠着纱布,也不知道恢复得怎么样了。
林韵又问他愿不愿意一起去厦城养伤,他们家里也有很专业的护理师。
容臣婉拒了,说实话他每次看到贺庭的家人都很心虚,毕竟贺庭因为他遭了多少罪他再清楚不过了,但是贺家上下对他的态度都挺好的,他们也不在乎容臣是以什么身份待在贺庭身边,好像只要贺庭自己是乐意的高兴的就行。
夜半,容臣起身溜进了隔壁病房,贺庭已经睡着了。
容臣坐到床边上,盯着贺庭脖子上戴着的那块白玉平安扣发起了神,这是前天林韵请了道人来病房里给贺庭做法事回魂后戴上的,因为贺庭跟水犯冲来着,这次坠海回来他有点丢魂,再加上他脖子上横着一条索命的口子,把这一家人吓得不轻,甚至连这病房大门和床头上都贴了好几张辟邪之类的符纸,容臣觉得这些东西贴得有点多余了,其实只要把他赶走贺庭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容臣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这些作为放在以前,他顶多会觉得是人对外寻求的一种心理安慰,不过现在他才发觉倒也不只是那么回事。
护士们背地里对这事挺唏嘘的,一是觉得封建迷信,二是没想到贺庭都快四十的人,他家人照顾他的方式还跟照顾小孩那样细致到令人发指,但容臣一点也不觉得夸张,因为贺庭本身就是在这种事无巨细的关爱里长大的,从根本上来说,贺庭就是一个天生不缺爱和无法承受被爱降级的人,他不会选择自己不喜欢的人事物,就是因为他做不到情感降级这一点,他的人生太盈满了,所以根本不差容臣这点稀碎而低脂的求好。
贺庭这两天睡足了,听到有一点声响就醒了,他看着坐在床边上的人,没有意外的问:“怎么不睡觉。”
“背后痒,睡不着。”容臣垂着头声音干巴巴的说。
贺庭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他给对方抹了抹脸上反光的水痕,又问:“要挨着我睡吗。”
容臣斟酌了一下才点头。
贺庭掀开了被子一角,“来吧。”
容臣脱了鞋,动作轻缓的钻进了贺庭的被窝里。
“明天真的不跟我回去?”贺庭揉了揉对方的头发问。
容臣在小声的啜泣里说了个不去了。
“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贺庭凑在对方耳边担心道,“这几天进进出出的人有点多,人多口杂……”
“没有。”容臣脸埋在对方胸口里,“是我要返岗了就不去了而已……”
“这么着急?带伤返岗?”
“没什么大碍,小伤。”
“过阵子f我带你去看看耳朵好吗。”
“不用了,治不好了,现在这样也能听见的。”
“还没找专业的医院看看,你怎么知道治不好。”
“……以后再说吧。”
事情平息下来也有好几天了,两人也一直没机会去梳理这一年来发生各种变故,这会儿两人总算有机会把前因后果都说明白了,得知付文择已经自行了断时,贺庭明显有些心情沉重,毕竟贺庭以前确实是真心喜欢过这人的。
“那以后还会发生这样的事吗。”贺庭心有余悸问。
容臣不知道对方问的是哪一方面,毕竟他不能确保自己以后如何,但他觉得自己至少能保证不会再让贺庭牵扯进来了,于是他大胆保证:“不会了。”
次日中午贺庭就由着家人接回去了,容臣自己在医院躺了两天后也出院了。
正式返岗又是几天后的事情了,在表彰例会上,组织也给容臣公开升衔了,不过肖白竟要给他戴上新肩章时,他却拒绝了,庆功宴什么的也没去,一到点就像日常下班一样回去了。
但是出局子后,他又折回去找到肖白竟说:“我不太想去南海,这事要不问问其他人吧。”
“哦,行,下周一我再报上去吧。”这结果完全在肖白竟的意料之内。
回到家后,容臣才把一对新的三星一杠交给贺庭,由着贺庭给他别到了两边肩扣上。
容臣揪了揪衣服,然后起身对贺庭敬了个礼。
容臣穿什么衣服都显得人高马大、匪气蛮横的,唯有穿警服的时候才会看起来面相温良、俊俏可亲一点。
“帽子呢,把帽子也戴上给我看看。”贺庭说。
容臣又跑去门口玄关处把警帽拿过来,让贺庭给他戴到了头上。
“好……”贺庭满意的摸了摸对方的领带和胳膊,还好之前担心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容臣也还能好好的站在他面前。
容臣却没有太多情绪,没有激动也没有感动,他本以为这一天到来时会对他来说意义非凡,但是现如今好像也就那样,根本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受伤也好立功也罢,本职就是如此而已。
但他又很失落,因为他好像参透到了什么原本无法领会的平静。
“if……”
“嗯?”
“如果我不当警察,你觉得我还可以做什么……”
贺庭有些疑惑的看着对方,“怎么问这个。”
“随便问问。”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贺庭说,“但是不要为了谁再去做不喜欢的事情了。”
“我没有不喜欢现在的工作。”容臣连忙解释,“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接下来贺庭就没再说话了,晚饭结束后,贺庭替容臣给伤口换了药,与此同时他也看到贺庭颈根上的那道口子。
伤口很长,直直的一条镶在喉结下方横切了整个颈面,此时口子已经结痂开始脱落,看走刀伤势是注定要留疤了。
他贴上去亲了贺庭的疤瘢末端一口,又绕着侧颈亲上耳背,两人顺其自然的倒进了沙发里。
容臣身体恢复挺好,但贺庭的气血明显没跟上来,遭不住一点以往的架势,这期间容臣的助听器还掉了,贺庭在他耳边说了好几次停下,对方都没听到。
第二天刚好是周末,容臣也不用去上班,两人时隔一年又去了翠湖走走。
快过年了,公园里也挂了一些喜庆的物件装饰,两人走在定西桥上,容臣还是说了调职那件事:“那边工作环境挺好的,也很安全,不过应该比较忙吧,没什么节假日,回来的话要提前申报行程之类的……”
“和薇薇在一起?”贺庭听着听着就停下了步子。
“离得挺近的,算半个同事吧,另外……”容臣说完调职事项后,他又询问贺庭的意见说:“你希望我去吗。”
贺庭将目光挪回前路上,“你想去就去,这种事自己决策就好了。”
“我想听你的意见。”
“如果我不希望你去,你就不去了吗。”
容臣果断点头,“嗯。”
贺庭在对方紧追的目光中轻笑一叹道:“容臣啊……”
“嗯。”
“大部分人到这世上来,是来看鸟怎么飞鱼怎么游、读书写字行万里路的,不是为了来看另一个人在哪里赏月淋雨的。”
“……”
目光交织沉寂了长达半分钟后,容臣才回话说:“我会自己学着好好想想的。”
贺庭并没有在这里久待的意思,他打电话订机票的时候容臣就买一边听着,订好票后容臣也只是随口一问什么时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