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周珞石缓慢地笑了一下,而后大步走过去。
  bryan只觉得肩膀被巨力抓住,随即他整个人被拖离石墩,因用力太猛,裤子挂住了天台边的钢筋,布料撕碎的呲啦声在夜里格外尖锐。
  啪!
  脸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这一掌毫不留情,他被打得偏过脸去,口腔被牙齿划破,鲜血顺着嘴角滴下。
  接下来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单方面殴打。
  bryan瘫软在地上,全身上下无一不痛。他终于知道年少时的哥哥是多么仁慈又温柔,用尺子打手掌、用球拍打屁股,不过是哥哥给他的轻微惩戒,简直称得上宠爱。他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在他漫长的少年时代中哥哥从未真正地揍过他。
  这一份迟来的、对温柔的觉察让他幸福又松快地落下泪来,在殴打的暂停间隙,他抱住哥哥的腿,因口腔的疼痛而口齿不清:“哥哥,右手的伤,不能用力。手疼吗?”
  周珞石冷笑,攥着他后颈的衣服把人拖起来,反手又扇了他一巴掌,两边的脸上都留下清晰的掌印。
  他一松手,bryan滑落在地,却还坚持拉着他的裤腿:“哥哥……”
  周珞石退后一步,点了一根烟,声音平静:“装疯卖傻给谁看,嗯?我有没有教过你,不自尊不自爱,那就没人会爱你。”
  bryan想到那张“教学指南”,十五岁,找到人生的意义,切忌妄自菲薄。可他从十五岁起离开了哥哥,接下来的人生完全没有了意义。
  他忍着全身上下的疼痛,在寒风中向前一步,紧紧抱住了哥哥的腿,虔诚地将脸贴了上去:“哥哥……”
  周珞石说:“你不是要我分析你么?好。你一直在服用那瓶控制情绪的药物,这几天你没有吃,特意为了来我面前发疯,我说对了?你买下了那家理发店的店面,准备改成蛋糕店,你报了烹饪学校,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我跟你走,你想的是留下。还有什么要补充?”
  “没有……”bryan痴恋地抬头看他,用脸蹭了蹭他的裤腿,“亲亲我,哥哥,亲亲我好不好?我难受……”
  周珞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半晌后捏住他的下颌,俯下身吻住了那满是尘土与鲜血的嘴唇。
  寒冷的夜,雪花飘飞,呼气成冰的大楼顶层,唇舌却是滚烫。
  周珞石的吻技显然比七年前纯熟无数倍,粗暴的吻长驱直入,掠夺尽口中最后一丝温度。
  分开时舌根发痛发麻,bryan全身发软地瘫在地上喘息,生理性泪水顺着眼角滴落,简单的两个字里是无穷的爱与依恋:“哥哥,哥哥,哥哥,我爱你……哥哥,别不要我……哥哥……”
  周珞石从兜里掏出个什么东西,随手一抛,冷淡说道:“答应过你三十岁前不结婚,还剩不到一年。你喜欢我,那就来追我,堂堂正正站到我的面前,而不是在这里一哭二闹三上吊,发癫给谁看?”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bryan摸了摸脸上的东西,那是一把钥匙,他们共同的家的钥匙。他在那里度过了最美好的七年时光。
  bryan全身脱力地躺在地上,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他这些年来经常听一首歌,耳边似乎又回荡起了那旋律。
  “i hate you
  i hate you
  i swear to god i hate you
  oh my god i love you......”
  他望着空荡荡的天台,无声地说:“我爱您……”
  他笑得更大声了,直到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他想起刚才看见的事情,他坐在天台边缘时,哥哥神情平静,语气平静,殴打更是平静,可在袖口往下的位置,哥哥手指在发抖。
  哥哥是在意他的,不是吗?
  够了,这就已经够了,完完全全的够了,不再需要任何的注脚与补充。这是他想要的足够的证明。他满足了,再无遗憾。
  这是哥哥向他走出的那一步,虽然隐晦,虽然需要猜测,但那毕竟是一步。
  他会走完剩下的九百九十九步。
  bryan在寒风中呛咳起来,偏头吐出一口鲜血。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可他心里前所未有的畅快,他甚至哼起了歌。
  第45章
  黑色轿车一骑绝尘,飕飕窜过冬季无人的大街。
  周珞石面色如霜,油门踩到底,直到仪表盘上的数字飙升到可怕的地步,他才松开油门。
  车载屏幕上跳动着来电。
  他瞥了一眼,点击了接通,声音低沉:“喂?”
  喻雪杉的声音传来:“洗完碗出来,我妈说你接了个电话,急匆匆地走了,没事吧?”
  “没事。”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冷,周珞石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抱歉,那件事情,我会找时间和你聊的。”
  喻雪杉沉默了一会儿,竟然轻笑了起来:“我以为你不会主动提起。”
  这些年里为了照顾母女俩,周珞石在外没少以“家属”自居,特别是在面对喻雪杉的赌鬼父亲和医院里骚扰她的男性时,医院上下都知道他是“那个差点把流氓打死”的男朋友,自然不会再有不长眼的去纠缠喻雪杉。
  喻惠心疼他的遭遇,又感激他的帮助,七年来一直把他当做半个儿子看待,久而久之,双方的社交圈中都把周珞石当做喻家的“准女婿”。
  可毕竟不是。
  但在话语言谈中,在并肩从菜市场出来时,在不知多少次围桌吃饭时,喻雪杉转过脸去前的目光流转中,是否有那么一点点,周珞石并不清楚,或者说,他没有去想。
  他只是觉得,这份终身的羁绊与责任是超越男女之情的。
  大年十五,阖家团圆的元宵节,喻雪杉把他叫到家里,或许是想捅破窗户纸谈一谈。下一步如何走,走不走,这些都可以谈。
  周珞石深知那些言之不尽的幽微情绪,只道:“你别急,我们找机会好好谈一谈,我带上我弟弟。”
  “好。”喻雪杉说,“刚才是他打电话吗?我以为今晚他会一起来。”
  提起这个,周珞石心中又是无名火起,他踩下刹车靠边停车,打了双闪,点了根烟。
  “他欠揍。”周珞石说,“抱歉不辞而别。”
  喻雪杉低低地笑了起来:“这些年来,第一次看你这么生气,我还以为你除了礼貌和周道就没有其他情绪了呢。”
  周珞石摇下车窗,吐出一口烟雾,也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不会开玩笑。”
  “确实不爱。”
  两人聊了几句,喻雪杉说:“你在开车吧?那先挂了。”
  “行。”
  电话挂断后,周珞石缓慢地抽完一支烟,手指的颤抖在尼古丁的作用下渐渐停止,他重新发动了车辆。
  家仍是七年前的模样,自父母离开后,周珞石没有动过任何摆设,茶几地毯、挂画都在原先的地方。
  几年前他新买了一套小三室,平时都住在那里,但他每个月都要回原来的家里打扫一遍,即使不住。
  他没时间照顾阳台上的兰花与茶花,便找人做了塑料仿真花,摆放在阳台上,远远看去栩栩如生。
  不久前才打扫过,家里非常干净。周珞石脱下衣服扔在沙发,去浴室洗澡,等他擦着头发出来,楼下传来了轻微的开门关门声。
  他动作没停,像没听见一样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几分钟后,脚步声停在门外。
  又过了几分钟,轻微的敲门声响起:“……哥哥?”
  一阵沉默后,忐忑的声音再次响起:“哥哥,请让我检讨错误。”
  周珞石说:“进。”
  他把椅子旋转一百八十度,对着门口。
  bryan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在他的目光下瑟缩了一下,短暂的躲闪后,又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
  “哥哥,我……错误,不珍惜生命,不应该。更加不应该,让哥哥担心。”
  洗衣机工作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夜风从微微洞开的窗户飘入,窗帘飘飞。此情此景像极了多年以前,徐丽在楼下洗衣服,洗衣服轰隆隆地转动,弟弟在他面前忐忑地认错。
  周珞石的目光落在bryan的身上,短短的时间里,他身上已看不出被殴打的痕迹。衣服换了新的,脸上的巴掌印也消除得差不多了,只留有浅浅的红痕,其他地方被衣服遮住,看不出好歹。
  bryan忐忑不安地低下头。
  一个小时前,保镖们看见他的模样后,如临大敌,差点以为他遭遇了对家的恐怖袭击。他动用了最顶尖的医疗团队,强忍着身体各处的疼痛,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却是——立刻恢复他的脸。
  哥哥讨厌丑的人。
  于是各种外敷内用手段一起上,勉强消除了俊脸上的肿胀和印痕。而后仪器与药物齐上,身体的疼痛骤然减轻,他立刻换了衣服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周珞石面无表情地一挑眉。
  bryan下意识颤了颤,绞尽脑汁:“我不应该,阴阳怪气,我好好说话,在能力之内。我的菜,无法改变在短时间内,请您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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