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她对檀廖怨大于恨,能伪装乖巧,却也会暴露恶毒。
  在无忧镇紧锣密鼓的计划中,她是唯一意外。
  她支开了与檀廖一道的人,让她总是愧疚,因此温柔得不可思议的哥哥死在往常,他带她走过的巷子里。
  他会拘谨的牵她的手,像是久违了做哥哥的感受,他说:如意,哥哥会保护好你的。
  乱时,他还给她留了后路,给了盘缠虞洲,她的一条后路,竟然是个女人。
  她垂眼,笑得甜蜜:哥哥,有什么感觉?
  她太享受捅别人致命弱点的感觉,就和那夜终于杀掉那个男人一样。
  愈回味愈想,愈高兴,快要欣喜若狂。
  檀廖最后一口气,笑着安抚她道:你欢喜就好。
  这不应该是被她害死的人的态度,她要看他崩溃、咆哮、打骂说,当初就该让她死在漤外。
  所以,修习邪术,将他炼成鬼。
  即使知道全情的哥哥仍然温柔。
  他说他的错。
  是我害我们如意,受了大苦。
  ***
  檀廖如飞灰似的消失时,檀如意眼睛都没眨一下。
  你!
  你!
  她目眦欲裂,从未如此强烈的失态过,那种将人命视若玩物的讥讽顷刻间不存,她要把戚棠碎尸万段。
  可她说不出话来,口中血锈味弥漫。
  金丝从戚棠身上抽走,她说:我杀了你。
  鬼,灰飞烟灭后,是不会再被复活的。
  他的三魂六魄,她什么都没有留,回不来了。
  她的、哥哥。
  四周景象呈现水纹般扭曲,全部开始涣散。
  反噬很深,她吐了口血,倒在地上。
  无主宅、幻境,全系她性命,檀廖缚于此处,最为关键。
  檀廖没了,一切化为飞灰。
  戚棠没有说话,只是看着。
  她为之孤注一掷的,檀廖。
  如她这般的女子,也会为人孤注一掷。
  檀如意想戚棠看着心慈手软,却只是一个幻境就能对她从来也没有欺负过她的哥哥的下杀手。
  她抬眼,唇角都是猩红的血,极其讨厌戚棠这样看她。
  就好像自己是她脚边卑微求生的蝼蚁。
  哼,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也配这样居高临下审判我?
  没有审判。
  戚棠自然知道她命中罪孽不轻,早晚要还,她蹲下身,和檀如意平视:嗯,我不是。
  她坦诚的很。
  她的确不是好人,即使非她所愿,受益者是她。
  再虚伪做作的说些好像被强迫的话,戚棠做不出来。
  她承受了,她就无法辩驳。
  檀如意才看清她温润俏丽的眼中平静的如一滩死水,她那日说她是空的,原来真是空的。
  情感、五脏六腑,空无一切。
  她会好奇疑惑,也会短暂露出微笑,以至于叫人忘了,她修无情道。
  最薄情寡性之人。
  檀如意声竭力斯的笑:你才比我更适合做坏人。
  她的目光若有似无落到虞洲身上。戚棠能解决的事情,虞洲没再插手。
  戚棠侧身稍稍挡住檀如意光怪离奇的目光:你看她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阿棠的路要自己走。冲!
  118
  第118章
  檀如意笑说:我看一下怎么了?
  她此刻像困兽犹斗,戚棠怕她再咬下旁人一两口肉来。
  尤其虞洲。
  说来奇怪,她仍觉得虞洲极易被伤害。
  檀如意其实不懂虞洲的心思,她对世间情感认识仅停留在恶心与哥哥之上。
  倒是檀廖曾经目光落在她二者身上,有些意味深长。
  檀如意问:哥哥看什么呢?
  檀廖说:看些看不懂的感情。
  檀如意问:看不懂?
  檀廖道:累类似于一些喜欢吧。
  檀如意对戚棠道:你不知道我和哥哥于她有真真切切的救命之恩吗?
  她唇畔血迹未干,记起那日,倒在无忧镇、浑身是血的虞洲。她看上去快要死了,只是徒劳地撑着一把断刀。
  檀如意根本不想救这些无关人等,偏这是她哥哥的旧友。
  久别重逢,唏嘘得很。
  檀如意质问戚棠:你喜欢她,你为什么不好好待她的救命恩人?
  喜欢?
  戚棠没反应过来,虞洲神情一顿。
  檀如意也不管人满脸问号,对虞洲道:我虽对你半分真情也没有,还叫你划破脸,可哥哥确实是无辜的呀。
  话已至此,戚棠才记起被绕开的一遭:什么救命之恩?
  那日夜里,她分明想问个清楚。
  檀如意道:你不知道?
  她哼哼哈哈笑了起来:谁知道怎么回事,不知道被哪个仇家打的,骨骼尽断,连刀也断了
  你在那里也很招人讨厌吧?
  刀?
  那柄用布缠着的刀片,给胡行自戕的那片,眼熟的纹样。
  还有很久很久之前,她为她找铺子打的刀。
  戚棠眼瞳闪烁间,记忆随之浮沉。
  原来以为忘记,其实稍一提点,就能记起。
  她记起来更多。她偏头看向虞洲。
  虞洲今日未穿披风,只一件单薄衣裙,眉目清艳,五官有种冰雕玉琢的美感,形销骨立,唇色却白,看着就是受了大苦的。
  戚棠向来是不忍心对她说重话的,连看几眼不也忍心。
  虞洲看上去想要让檀如意住嘴,却又真的没法当戚棠的面杀她,眼睫压得低,对上戚棠眼眸时,却近乎苍白笑了一下
  她总想,自己在戚棠面前,再稍微好看一些。
  不要做回满手血腥的人。
  看着二人眼间传情,檀如意忽然有个猜测,乐不可支:不会是你打的吧,戚棠。
  能叫她大名鼎鼎的虞洲如此伤重的人,能叫她一言不发,忍下疼痛的人。
  戚棠怔了两秒,似乎思考从何时起,她看上去如此心狠手辣了。
  她自然不会。
  她对虞洲,分明不是会狠心的人,纵使看着再薄情,也绝不至此。
  她念与她旧情,只是如今找不到分寸,也不知道要如何相处。
  我们如此熟稔,可秘密蔓延。
  只是也许,真的跟她有关。
  戚棠记起她那日听见的自己的心跳如果我不是人,应该没有心跳吧?
  她搭搭自己的脉搏。
  戚棠对自己的认知总是有些含糊。她的命是靠生骨续上的,所以剖出生骨后,她就彻底死了。
  能重新醒来,的确出她意料,一度,戚棠以为,她算不得人,是傀儡亦或者是别的,总之死而复生的不可能是人。
  最不可能的猜测,有人用能比生骨的东西续上了她的命。
  虞洲。
  戚棠眸底如深潭,淡淡撇开眼道:你再扣下檀廖,他才真的不复轮回。
  你不想他好好的、重新的活一次吗?
  檀如意道:我不想。
  她固执道:那他就不是我哥哥了。我只要他。
  戚棠说:那很抱歉,亡魂该去他该去的地方。
  世间已经很乱了。
  檀如意道:那是我的哥哥,如果,如果让她去死,你愿意吗?
  她才不听戚棠的回答,杀意又气,起身道:我也送你去做鬼!
  虞洲挡上来的时候将戚棠往后搂了半圈。
  时至今日,即便戚棠已然能够独挡,仍然会被护在身后。
  被保护的感觉
  曾经被杀过,都是她。
  二者交互矛盾,错综复杂,在戚棠心里盘踞。
  戚棠被虞洲护的严实,几乎全身而退,作壁上观,瞳孔倒映中虞洲没有杀招。
  她远没有说出来那般残忍无情。
  只是檀如意越打越凶,她是真的要送戚棠去做鬼
  戚棠其实没有感觉,她对旁人爱恨都看淡,连对自己的情感都有几分无动于衷在。
  虞洲仍然很能打,从戚棠见她第一面,甚至未见她那刻起,就知道虞洲会是主角,拥有极强的能力,以及所有人的喜欢。
  阿棠。
  错觉般的声音响在耳边,戚棠却如触电般回身,避开堪堪错身而过的霜雪。
  虞洲来时,檀如意落了下风,被手持霜雪的人带走。
  他修为高深,本可以悄无声息带走檀如意,那人分明要戚棠看清他。
  五官清晰,眼孔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刻意到无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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