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鹤渡白衣一闪而逝,霎那间已是站在一处破旧的城楼前。
眼前的城楼摇摇欲坠,如风中飘絮。就连城墙都矮了不少,墙皮大块的脱落,原本巍峨聳立的城门也仅剩一把锁,上面覆满了铜锈与焦黑。
他一身白衣入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嘴角挂着惯常轻佻的笑意,眸光却有些深沉。他丝毫没有感觉到活人的气息,一丝也没有。
东风,未到吗?
正疑惑间,忽见一道身影飞速闪过,耳边响起刀剑摩擦的声音。看来还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这破旧的古城,倒是能引来不少客人。鹤渡笑了笑,看向远处打得难分难解的一对女子,一轻柔似水,一凌厉如风。
那红衣女子执的是剑,势如弱水游刃有余,一个柔字,在剑锋跃动中诠释的淋漓尽致。黑衣女子执的是短刀,似蜻蜓点水游弋,身形变幻莫测。刀锋凌厉之至,几次与长剑碰撞发出铿锵之音。
红衣女子剑势柔软,丝毫不见凌厉的杀气。黑衣女子步步紧逼,不肯喘息。红衣女子被逼退到角落,长剑碍于形势无法伸展。黑衣女子趁机提刀而上,欲要致命一击。
不料红衣女子骤然提剑,一改之前柔软攻势,如利剑出鞘,击碎原本摇摇欲坠的城墙。形势豁然开朗,黑衣女子刀锋将至,那红衣女子骤然向左侧闪避,一改之前柔软攻势,刀剑争鸣下,黑衣女子节节败退。
黑衣女子不甘,半空中旋身凌空而上,手中短刀趁机借力斜刺向红衣女子的心,那红衣女子一只脚轻点地面,匆匆后退,又转身将长剑相送。
趁机转身直取黑衣女子咽喉。
黑衣女子身若弯弓一抹,婉转避开咽喉处的冰冷长剑。遂旋身飞起,一脚踢掉红衣女子手中的长剑。长剑铮然落地,发出一声悲鸣。
“夜,你还要与我做对吗?”红衣女子一声叹息,“若你想要我的性命,我给你就是,可你向来心软。”
“你不舍得,不是吗?”女子的神色晦暗,声调轻柔的不像话,那一身红衣也令天下失色。
似乎是笃定了答案,红衣女子仰头,看天边星辰璀璨。奈何总有孤独的星,即使受了夜的庇佑,也耐不住煎熬。
“夜,你曾庇佑我,我也是知晓感恩的。可咄咄逼人,就让人厌烦了。”
红衣女子捡起了剑,合上了鞘。她看着那沉吟的黑衣女子,仿佛在看从前的自己。她们二人脾气秉性各不相同,红衣善柔,性情阴晴不定,黑衣凌厉,心底最是柔软。
她们同入师门,同
为姐妹。可最后难逃宿敌的命运。姐姐唤作星,是那黑夜里孤单飘零的星子,渴望温暖,害怕孤单,柔软而坚硬。
“星,不要浪费精力了。除非你杀了我,不然就别想得到暗龙帖。”
“夜,我不想如此决绝,你非要逼我吗?”
黑衣女子伸手取下头上的簪子,那是一根通体用墨玉雕琢而成的墨簪,是星磨了许久送给她的礼物。
她看了看,随手丢在地上。“你看这簪子,碎了,就修不好了。我们,从决裂的时候起,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鹤渡隐藏在暗处,听着二人的对话。他看着眼前的黑衣女子,忽然想起似乎在哪里见过。那个叫夜的女子,曾是他的天上人间。
时过境迁,他不会如当初那样追忆,可那些事情,他却从不曾忘怀。爱恨也罢,早已随时间掩埋,成一抔黄土。
再见故人,倒也淡然。不过,暗龙帖不是从屠杀之后就消失了,怎会重现江湖。还是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夜,那就战吧,你我生死,今日落定。”红衣女子提剑,眸色冷冽。黑衣女子手执短刀,目光久久凝视刀锋,神色清冷。
她们最后,还是站在了对立面。
夜无法永远庇护星辰,星辰也无法永远依偎夜。她们总要成长,总要分离。
生死,为她们所守护的东西。长剑划过地面,发出铿锵的声音。像是战鼓的序曲,拉开生死的帷幕。
短刀出鞘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一击如疾风过境,眼中惊涛骇浪,手中翻转如云。一时间短刀声势煊赫,长剑处处掣肘。
黑衣女子如弦,身影变幻莫测。穿梭于红衣女子身侧,她眉眼轻佻,出手如风。红衣女子染血,身形陡转,刻意送了空门。
黑衣女子趁机刺入,却见红衣女子身子蓦然前倾,如游龙摆尾,轻巧的从刀锋下绕过,转瞬已然摆脱了短刀的攻势。
红衣女子再次占据上风,黑衣女子亦染血。她眉目冷冽,短刀迅猛如风,誓死方休。又是铮的一声长鸣,长剑横在黑衣女子颈项之上,短刀凌空掷出,堪堪划过红衣女子心口。
只半寸之遥,却诡异的停在半空之中不再向前。再看红衣女子的长剑,竟也不能推动分毫。
红衣女子暴喝,“谁?”
第176章 两相厌(二)
忽见一身白衣从远处走来,恍如雪色。红衣女子只抬头看了一眼,神色瞬间冷沉,右手抚剑,声色薄凉。
“是你,你怎么还有脸出现?”
鹤渡笑了笑,不在乎的摆了摆手,扯了扯脸,“脸还在呢,自然是要出现的,”他摸了摸腰间的玉箫,不经意偏头看了看一旁默不作声的夜。
眼神微微闪烁,不久又恢复了一贯调笑的神色。
“你们姐妹俩这是要相爱相杀,就为了一张暗龙帖,值吗?”鹤渡声落,黑衣女子骤然出声。
“若不是你背叛西风城,我们姐妹何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黑衣女子眉目冷冽,周身冰寒如霜。
她唤作夜,是暗龙帖的守护者。她向来冰冷无情,处处得尊主赏识。因此曾经西风城中,人人皆知夜护法才是这天下的命脉。
美人一笑,尊主近昏。民间谣言四起,她眉目不曾挑动分毫。似乎一切都是无关紧要,哪怕传言她妖媚惑主,也与她无关。
她只是夜护法,职掌暗夜里的枭寇,及一纸暗金帖,代表着她的权力与地位。她在组织里一呼百应,行事越发冷厉薄情。
然而在她的心底,组织便是一切,没有人可以逃过规则,没有人可以背叛组织。她忠诚且坚定,无言的守护着她的一切,便是这躲在暗夜里的暗域。
她的信仰,乃至生命,都为这暗域而灼烧。
“背叛?”鹤渡一声清喝,漫不经心的笑了起来。他把玩着手中的玉箫,通透晶莹。
“背叛千万人与背叛数千人,哪个比较划算?”他做的选择,从来不会后悔。千万人与数千人之间,他没有第三种选择。
那时,还是几百年前,他遇到东风之前。那时的他,不似如今的风流肆意,尚且盼着一生一世,做妖中翘楚。
初入西风城,他一身白衣胜雪。腰间长挂一只玉箫,神色清冷卓绝,引得万人侧目。
城墙之上,黑衣女子正附耳听属下汇报暗域的进展,忽而停顿,耳边再无声响。她眸色渐沉,正欲发怒。
忽见一袭白衣撞入眼底,万籁俱寂,
这城中,还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她反应过来有些恼火,“来人,把他带上来。”
西风城有规定,外人不可入内。可他堂而皇之的进入,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莫非是比她品阶更盛,她方才竟然没有丝毫波动。
那白衣近了,黑衣女子短刀突然出鞘,赫然从白衣衣袂划过。她一击不中,一时怔然。还从未有人有如此快的身法。
再抬眸,那白衣已然站在了不远处,淡笑。“素闻夜护法威名,今日一见,果然美人尤怜。”
黑衣冷面不言,她还从未在属下面前丢脸。若是强行辩解,只怕要让那人占了便宜。
她方才没有细看,眼前的男子虽是一身白衣,衣衫绣的却是暗域的暗纹,用素染银丝勾勒而成,若非她此刻妥帖,只怕已然犯了大错。
暗域的暗纹,是分等级的。就算是她护法之位,也只配用暗红色的丝线勾勒而成,而她之上,有一个神秘的祭司,所用的正是这肃染银丝,尊贵无比。
而万人之上的暗域之主,他的衣衫是黑色锦墨,用雪茉金线勾勒而成。眼前之人,竟然是神秘的大祭司。
她曾觉得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所有人都这么觉得,可突然有一个人打破了这种规则,她无力撼动。
传闻大祭司是暗域的创始人,暗域之主是靠大祭司才得以统领暗域。他总是神秘的,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那一袭暗纹白袍。
夜护法收了冷厉的神色,一脸肃然,右手附于心口之上,躬身行礼,“不知大祭司降临,在下逾矩。”
鹤渡抬手,示意夜护法起身。他一举一动,皆是雍容华贵。纵使白衣翩翩,亦带着不可言的威仪。
夜起身,她心中虽存着气恼,可向来知轻重顾大局。倒也不至于在这众多下属面前给大祭司难堪。
“不知祭司前来所为何事?”夜启唇问道,她心中甚是忧虑,面色却不见丝毫波澜,一如既往的冷厉,带着生人勿近的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