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我还去看了,怎么是个小白脸?长得还挺俊的……不是说他和他爹长得都贼眉鼠目吗?”
“小白脸又怎么样,还不是害死了阮将军,这就是报应,那天还有人冲他砸石头,哈哈,也不知道砸死了没……哎!走路怎么不看路啊!”
桐州城北的茶摊上,几人闲来无事正说着闲话,谁料想一碗热茶汤忽然当头泼下,正正好好将三人衣衫都浇了个透湿。
其中一人气不过抬头要骂,却正对上一双圆睁的美目,泼茶之人虽是高大,但长相却是十足秀丽,正对他们横眉立目:“谁叫你们坐在中间也不知道挪道,没看着有人正端茶吗?”
“你这人……”
这一下,另两人也看不过去了,起身欲与他争辩,一旁却又冲过来一个小丫头,一把就将那高大的美人拖到身后,小声抱怨:“你怎么答应我的,前两天刚把人腿打成好几截,这就又想姐姐替你上公堂了是不是?”
她说完,那三人才意识到,他们当中最高的一个也才到那美人肩膀,一时间几人面面相觑,最后竟是不约而同丢下一个铜板,急匆匆从茶摊上走开了。
“哼……再不走,到时要是惹大姐头生气,可就不止是腿断成三截这么简单了。”
看着三人身影消失在街角,孔雀冷哼一声,终是又在桌边坐下了。
在潭州城外躲藏了几日后,因为火丫身体有恙,尉风只能让他们先行一步。
而勾娘自是不可能就这样放曹野离开,她带着南天烛和孔雀,一路追着聂言踪迹,就这样来到了桐州。
一日前,那辆装着曹野的囚车才从桐州经过,不出意外,聂言还要走上十几日才能带着曹野回京,而这一路上,他们还要经过至少六七座城池。
“分明可以走水路,偏偏还要用囚车将他带回,让他受尽百姓的唾骂……明明曹野都救了皇帝性命了,怎还会如此对他!”
南天烛越想越是生气,以至于喝茶喝得太急,斗笠都险些从头上滑落下来,却又被勾娘一把接住了。
比起愤愤不平的孔雀和南天烛,一路走来,勾娘脸上不见有多少情绪,无论路人如何评说曹野,她都只是静静地听着,只有右手一直捏在棒槌的木柄上,从不放下。
“休息好了,该走了。”
喝完茶,勾娘站起身来,敏锐地察觉到那道一直追随他们的影子也跟着动了起来。
就像是曹野说的,这一路来,确实有人在跟着他们。
从蜀州,到中州,再到越州,楚州,乃至潭州,他们的身后其实都拖着这条“尾巴”,只是先前,他们从不会走得这样近。
“勾娘,这一路来一直有人追着我们,将我们查仙蜕的事迹四处张扬,如果我猜得不错,有人在利用我们为仙蜕造势……现今仙蜕已经快要查完,等我走后,那伙人应当会现身,到时你知道该怎么做。”
不久前在客栈,曹野离开前仔细叮嘱了她一些事,而首当其冲,就是要解决掉这条跟在他们身后的尾巴。
为仙蜕造势……
一路上,勾娘仔细琢磨了曹野先前说的话。
之前他们每到一地,当地官府都已经知晓他们所查案子……甚至就连楚州这样荒僻的地方都不例外,此事早已让曹野生疑。
小蜡烛曾经说过,即便他们揭穿了有人在利用仙蜕谋财害命,百姓们还是会相信他们所相信的,换言之,无论是在蜀州还是中州,他们所做种种最终也无法证明无根肉和天王胆并不存在,反倒因为案子太过惨绝人寰,百姓们口耳相传,很快便闹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就更不要说,之后曹野的真实身份见了光,曾经害死阮云夷的佞臣作为巡察使亲自来查神火将军仙蜕,此事一旦传开更要惹人非议,而这么一闹,剩下几样仙蜕也名扬天下。
即便仙蜕之说真真假假,层出不穷,但对于如今的大陇百姓而言,仙蜕,早已不再是只存于话本里的虚无缥缈之物。
随着它们的名字被一遍遍传唱,百姓们只会越来越相信。
神火将军仙蜕,或许真的在这世上某处存在。
而这或许就是那些“影子”的目的?
匆匆走出城外,勾娘余光里已经能清晰地看到有人在跟着他们,抓着棒槌的手不由又用力了几分,直到手腕上青筋暴起。
曹野前脚刚了了判官舌的事,后脚京城中就闹出了观音血的乱子,此事当中必有人作梗。
不出意外,这些人利用完了曹野便落井下石,将他送上了聂言的囚车,不但如此,现今竟然还想要灭他们的口。
几日来,街市上种种有关曹野的流言早已让勾娘心底烦闷不已,每到夜里更是杀意沸腾,以至于她不得不半夜起身打坐,这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
而如今,这始作俑者竟还敢送上门来,勾娘眼底寒光乍现,只觉得一直以来藏于她血脉的凶兽早已不知何时苏醒了过来,她简直恨不得立刻将那些影子碎尸万段,剥皮喂狗!
又走出一段,四下已无旁人,勾娘正要开口,南天烛却已经低声道:“勾姐姐,不用担心我们,真要打起来,我们会躲远一点。”
“……好。”
勾娘心知南天烛的脚伤还未全好,若非如此,他们前几天就该将影子引去郊外。
现今虽然还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勾娘已经无法再忍耐下去。
她今日必须要杀几个人,见见血。
忽然间,勾娘停住了脚步,而孔雀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便抱起南天烛跳到一边,甚至还没等两人藏到树后,只听一声刀剑碰撞的清脆声响,勾娘手中的勾陈已经出鞘!
一瞬间,几日来无处宣泄的烦闷暴戾之气倾泻而出,勾娘活动了一下关节,看清来的只有十数人后,竟是笑了:“就凭你们,也想要我的命?”
说时迟那时快,勾娘的动作快得甚至让人看不清,还不等众人反应,只听簌的一声,闪着寒光的勾陈已然破开衣物皮肉,将打头一人捅了个对穿。
一时间,林子里一片死寂,只有那濒死之人口中不停吐出血沫来的声响,听着让人不寒而栗。
显然,这些人的武功远不及勾娘。
“杀你们就跟杀鸡差不多,派你们来的人是让你们来送死,你们心里没数吗?”
勾娘语气冷冽,扯着那人头发将剑拔了出来,一刀又切上那人脖子,就如她所说,像杀鸡一般,直接切下了一整颗头颅提在手中放血。
“大姐头……”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一旁的孔雀不由看傻了,南天烛见状一把捂住他的眼睛:“你年纪小,别看了!”
“不是看不看的问题,你忘了吗?先前曹野临走前说的话?”
孔雀掰开她的手,虽然眼前的血腥让他感到恶心,但是,他却不敢移开视线。
毕竟曹野走前曾说过的,要让他帮着看住勾娘,至少,不能让勾娘再次发疯。
“曹野不在,万一大姐头失去理智就全靠我们两个了!”
孔雀说着,已将那能叫人麻痹的药油捏在手里,很快便感到药瓶被他的冷汗浸得滑手。
本来两人都以为,目睹了同伴的惨况,那些一路追着他们来的杀手至少也该认清,勾娘绝非是可以被他们轻易击杀的目标。
然而不知为何,剩下十来人看着那颗血淋淋的头颅,不但半步未退,甚至,连脸色都没有丝毫改变。
这些人就如同被捏出的泥偶一般,一言不发地朝勾娘逼近。
既如此,等待他们的结局自然也只有一个。
眨眼间,勾娘手中宝剑已经贯穿了其中三人的喉咙,而在见了血后,勾娘便仿佛尝到了肉腥的野兽,心中戾气更盛,满脑子都是爹娘惨死面前,而曹野在那囚车里受尽折磨,不得安眠……
“该死之人……应当是你们。”
勾娘喃喃着,几剑便将那三人四肢都削了下来,一时间,林中满地血腥,哀嚎遍野,而勾娘站在其中,虽说浑身都被鲜血浸透,但她就像是感知不到这一切,只是继续用那削铁如泥的宝剑斩下尸首头颅,又将它们如同战利品一般堆在了一起。
“大姐头……”
孔雀又哪里见过如此场面,一看到那些大睁着眼七窍流血的头便险些当场吐出来,这下总算知道,为何当日在方文孝宅邸,曹野看到勾娘异状,第一反应便是让那些官差家丁都离远些。
一旦失去理智,勾娘便不再是平时的勾娘,而是一只一心想要见血的野兽。
“还不快跑!这么想要找死吗!”
南天烛已看不下去,在他身旁腾得一下站起身,扯开嗓子冲那些还不知死活的人大喊。
事到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勾娘极不对劲,但不知为何,纵使同伴惨死,那些人却依旧不愿离去,甚至还越围越紧……
“不对……”
渐渐的,孔雀终像是意识到什么。
他想到曹野说过,勾娘修炼的武功特殊,极易失去理智,十年前在那五通观,她便是因为发狂才会连杀五人,而若是放任她继续这样,勾娘或许便会像她的祖辈一样,发疯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