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嵇……学长!”谈意惟叫了一声,又紧张地揪住了阮钺的衣服。
直到现在,孟流的东西还一直放在他那里。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嵇贤没来问他要过,他更没有主动联系过嵇贤,因为那个心照不宣的伤口溃烂得实在太过严重,他们不能触碰,不敢触碰,只怕会太疼太痛,以至于忘了该如何正常生活。
整整一年过去了,嵇贤还没走出来,他回头看向叫住他的人,见到是谈意惟,勉强提起嘴角笑了笑。
谈意惟没怎么跟阮钺说过孟流的事,但今天意外遇到嵇贤,也不可能装作没看见,他叫住人之后,就快步走上前。
“哎,谈学弟,今天来摆摊啊……”嵇贤很礼貌地寒暄道,有点局促不安地搓搓手。
“嗯,”谈意惟看他这个样子,心里不忍,就问他,“学长晚上有什么事吗?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嵇贤没有拒绝,三个人一起去了学校对面的拉面馆,一人点了一碗豚骨拉面。
谈意惟本来想,总得把孟流的东西还给嵇贤,毕竟也是一个念想,但说到这件事,他才刚一开口,嵇贤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阮钺坐在一边,搞不清楚情况,却也知道现在的气氛很沉重,他默默站起身,抽了张餐巾纸递过去。
嵇贤胡乱擦着眼泪,一个大高个哭得像小孩一样。
他说,听说孟流出事那天,他立刻坐高铁回了老家,但也没能见到最后一面,孟流爸妈把他打了出去,之后很快就搬家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办的丧事,连墓在哪儿都不知道。
就这样,草草下葬,原本商定好要携手度过一生的人,最后竟然连祭拜的机会都没有,如果人死后真的会去往另一个世界,孟流在那边又会怎么想呢?
嵇贤已经泣不成声,谈意惟也流下了愤恨的眼泪,两个人相对而哭,很有些愁云惨雾的氛围。
阮钺搂着谈意惟安慰,过了一会儿,嵇贤却擦干眼泪,说:
“这样也好,没亲眼看见他走,我就不相信他真的没了,我肯定要找到他爸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至少要搞清楚人到底埋在哪儿。”
谈意惟沉默了,他想劝一劝,人走了,活着的人还得生活,嵇贤已经大四了,每天这样痛苦,这样魂不守舍,到时候还怎么毕业呢?怎么找工作呢?
但他什么也说不出口,吃完饭后,回到出租屋,他把孟流的东西从床底下拖出来,还给了嵇贤。
所有的物品中,还有两本没被沉进湖里的《孟流的自画像》,嵇贤把它们从箱子里拿出来,对着看了好久。
送走嵇贤,谈意惟的心情还是沉重了很久。
他极力想要掩饰这种心情,不想让阮钺看出来,因为他想到,自己的家庭环境,阮钺的家庭环境,其实是有可能和孟流的一样糟糕。
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父母,将小孩的“正常”,看得比小孩的命更重,他们可以有一个早逝的孩子,但绝不可以有一个令他们丢人,没面子的孩子。
谈意惟自己还好,生母不管他,何云更不可能管他,现在的处境倒是与孤儿无异,但阮钺不一样,阮钺有一个传统的,尤其缺乏温情的家庭,是被有毒的男子气概浸透了的一个等级森严的三人组织。
在这样的环境中,如果出现一个反抗父权的“孽子”,会不会有什么惨烈的事发生?
想到这里,他好想拉着阮钺一起私奔,彻底逃离那个总是黑乎乎,雾蒙蒙的矿场,逃到一个永远也不会让阮嵩找到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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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晚了半分钟(着急)
第61章 你的气味分我点
睡前,谈意惟和阮钺约法三章:
1.如果回老家,必须两个人一起回去,不可以单独行动。
2.在家里,要避免和父母起正面冲突,能退让就退让,见势不妙就立刻逃跑。
3.目前,两个人的事暂时不能让家长知道,要绝对保密,至于将来要不要摊牌,再视情况而定。
阮钺静静听他说,听完问:“你怕我爸揍我?”
谈意惟点点头,又摇摇头。阮钺见他这样,貌似安慰一样说了句:
“他现在又打不过我。”
确实,阮嵩已经是个快五十岁的干瘪老头,从体格上来说,完全不是阮钺的对手,但从精神上呢?那种压制一切,目中无人的封建大家长,思维已经固化,精神力极其恐怖,真到了彼此对峙的时候,年轻气盛的一方能保证百分之百的胜算吗?
“不行,”谈意惟不高兴,“不是武力值的问题,如果要发生什么意外的话,就算打得过也……”
他还想说什么,阮钺却突然凑近,在他耳边闻了闻,故意打岔:“你这几天用的什么?味道怎么变了。”
谈意惟愣了一下,抬起手,在他身上打了一下:“干嘛呀,转移话题。”不悦地直接点明。
“嗯,睡前聊这个,一会儿要做噩梦。”阮钺倒是很坦诚地承认了。谈意惟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暴露了一点脆弱的心态出来,怔怔地与他对视片刻,终于败下阵来,投降似的往床上一倒,翻过身去,说:“那不聊了睡觉。”
但阮钺又靠上来,从背后拢住他,好像真的很想知道一样问:“还没回答,用的什么?这是什么味儿?”
谈意惟很无奈,顺着他,耐心地说:“没什么,就擦了点身体乳啊,新买的。”
说着,他微微侧头,把脖颈更多地暴露出来,让阮钺再闻闻。
“嗯……”阮钺搂紧他,做出一个交颈相依的姿势,慢慢磨蹭,好像要从他身上分得一点已经被体温加热的香气。
谈意惟的脖子长,弯曲的弧度很美,这样被情意绵绵地蹭了一会,还有点微微发抖。阮钺越抱越紧,两只长腿也把他死死圈在领地之内,他有点害羞了,往前拱了拱,说:“你……不然我也给你擦点?”
他们两个住一起,用一样的洗发水、沐浴露,还有洗衣液,气味都是共享,但谈意惟最近研究起了身体乳,每次洗完澡都要全身擦一遍才出来。
要问为什么的话……
主卧的床是两面靠墙,谈意惟睡在里侧,在一起之前,阮钺都睡得离他很远,每晚都几乎是挨着床边儿躺着。
但现在,瘦弱的人几乎已经被挤到墙角,阮钺禁锢着他的身体,一边深呼吸,一边说:“不用,我要你身上的。”
谈意惟扭动了一下,想逃,又被扣住,捞回来,他穿着宽松的睡衣,很轻易就露出了局部的皮肤,阮钺一小块一小块地来回蹭,非要和他分享这种新染上的气味。
谈意惟本来白,涂上润肤乳更是要化了一样的温、香、软,他挣扎,想去关灯,但阮钺轻而易举把他制服,妥帖地重新安置在安乐窝里。
以前,谈意惟很怕被人看,更何况是一般不会被人看到的样子,但现在,阮钺总是光明正大地要看他,他强撑住了,没拒绝过,只是花了一段时间来习惯。
不仅要习惯,还想做些努力,把自己搞得更好看一点儿。
身体乳、稍微带点儿塑形作用的运动,十几岁的谈意惟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开始关心自己的外形是不是顺眼,是不是足以给人提供充分的美的愉悦。
他摸不准,阮钺对自己这副皮相究竟是什么态度,审美的?渴望的?怜爱的?一年前他从没想过这些,但最近总有类似的想法,像噪音一样一波一波地侵袭进大脑。
阮钺贴在他后背,忽然摸了摸他的肚子,薄薄的肚皮,肚脐是开了天眼似的小圆,里面是温热涌动的血肉,阮钺按着他,告诉他:“这是腹外斜肌”,又按得用力了些,说:“这是腹直肌”,还要继续再往里面按,被谈意惟一把抓住手背。
“别按了,”他脸红红地说,“我……我又不是教具,你说这些干嘛呀?”
阮钺没回答,只是抽回手,掰过他的脸,又给了他一个温柔的深吻。
世界上所有的人,穿衣服的没穿衣服的,都只是一块又一块生理意义上的肉。黑的白的,黄的褐的,健美的孱弱的匀称的肉,医学生眼中本该如此,阮钺是天生就适合做医生的人。
只有谈意惟不同,肉身不能困住他,衣服不能限定他,最动人的不是他的美丽,而是他的感情。阮钺喜欢看着他,抚摸他,因为在无法遏制的颤抖之中,就能够感受得到那种迅速破土而出,扶摇直上,无比强烈,无比优美的感情。
被这种感情包裹的时候,阮钺才真正觉得自己确实是活着,一切隐痛消失不见,爱与快乐都分明。如果只有忘我才能爱,他想,他可以将所有的“自我”投掷向虚空。
也许,这就是治愈“恐同症”的最关键疗法。
第二天,谈意惟再一次火辣辣地醒来,阮钺给他留了早饭在床头,人早就出门上课去了。
他翻了个身,挠了挠背,百无聊赖地忍受了一会儿酸痛与灼烧痛,忍无可忍地摸出手机来转移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