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旁边的许辰偏头往汤珈树身上快速逡巡一眼,腾时明白过来,忙抬臂杵他一下,提醒道:“小汤,你衣服上沾了什么,是奶油么?”
  他这话一出,汤珈树方如梦初醒般回过神,低头一看,浅蓝色条纹衬衫前襟赫然是一片已经干涸的奶油,估计是不久前接到电话赶着过来开会时没注意蹭上的。
  难怪方才他总感觉隐约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奶香味儿,还以为是刚刚吃了小蛋糕的原因,万没想到竟然是这种出尽洋相的剧情。
  意识到这点,汤珈树脸颊陡地发起烫来,恨不得当即找个地缝钻进去,除了无地自容还是无地自容,甚至不敢抬头再去看季与淮的眼睛。
  一把揪住衣襟,他匆匆道:“抱歉,我去洗一下。”
  目送汤珈树离开,成兆荣干笑着打圆场:“哎哟,还得是季总,火眼金睛,小汤搁我旁边儿坐半天了我都没瞅见,哈哈哈哈哈……”
  洗手间水池旁,汤珈树对着镜子泄愤般地使劲揉搓着衣襟上的污渍,冷静下来后,他还是觉得季与淮根本就是故意的,无非想看他出洋相罢了。
  至于这么做的出发点,还需要什么出发点,季与淮恨着汤珈树,是一件不争的事实。
  男洗手间的门被人拉开,脚步声由远及近,汤珈树抹了把脸,扭开水龙头俯下身继续对着水冲洗,大片衣襟很快被洇湿,贴着皮肤传递冰凉触感。
  “照你这么个冲法,不如直接脱下来洗。”
  从季与淮站着的角度看,面前青年躬起的削薄脊背蓦地一僵,直起身朝他看了过来。
  胸口起伏,眼眶微红,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真哭了,季与淮不露声色地观察着,眼底情绪藏匿,不该进来的,到底控制不住。
  他记得他从前很爱笑,两颗虎牙尖尖,衬着那眉眼,好看极了。
  但也只是从前。
  汤珈树这会儿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在弄懂了季与淮的行为逻辑后,什么不知所措,六神无主,他都不会再有了,无头苍蝇丧失的是方向,而飞蛾扑火,只需要勇气就够了。
  思及此,连神情也慢慢变得无波无澜,他说:“好。”
  然后当着季与淮的面开始解衬衫纽扣。
  这回轮到季与淮始料未及,眸中掠过一丝震愕,很快皱起眉,在汤珈树解到第三颗纽扣时,强迫自己目光从那一片半敞的领口处移开,沉声阻止:“够了。”
  汤珈树则像个被输入指令的机器人,听话地停住动作,一双眼睛静静看过来,问道:“季总,是我哪里又做得不对了么?”
  回答他的,是季与淮愤然拂袖离去的冷漠背影,洗手间门咣当关上,掩住了一声自嘲的低笑。
  【作者有话说】
  感觉这本好凉没什么人看,敲碗求一些海星或者评论~
  第15章 前男友or白月光?
  下班后的欢迎宴,说实话汤珈树不太想去,对于职场社交这块他一贯提不起兴趣,在上一家公司也是这个原因,间接导致了他身为项目负责人,却在整个团队中不是很得人心。
  明明有实力有担当,危急关头能冲在前面化险为夷,却恰恰因为这点,被下面人诟病,觉得他过于大包大揽,凡事亲力亲为,缺乏管理和协调能力,谈不上谁对谁错,汤珈树自己也承认,他并不适合当领头羊。
  这要是放到学生年代,那些教过他的老师们打死也不信,曾经连续三年被选为一班之长,主意大,受欢迎,社交能力max的汤珈树,会变成如今截然相反的模样。
  如果给这一转变加上时间界限,那就是成年以后的汤珈树,开始越来越喜欢一个人待着,也越来越不喜欢表达真实的内心情绪。
  大学四年到研究生再到毕业工作,他拢共也就结交了孟蕾这么一个至交好友,哪怕是前男友叶星宇,在恋爱期间,也常常会将“我实在搞不懂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这样无奈的话挂在嘴边。
  让叶星宇困惑的事还有很多,比如,他一直以为当年自己能排除万难把汤珈树追到手,一半的原因是自己脸长得好看,另一半则是他锲而不舍的热情如同小太阳般融化了敲开了对方的心门,就连孟蕾都这么认为。
  但其实都不是。
  当年在f大,叶星宇也是个风云人物,比汤珈树这个计算机系系草还要出名一些,只因刚开学没几天,他就已经在各种场合毫不避讳地公开自己的性取向了,这在当年,称得上是非常大胆且冒险的做法。
  那会儿不像现在,国内社会还未受到西方国家lgbt思潮的影响,大家对同性恋这种事普遍讳莫如深,甚至在一些过于极端的男生群体中,这类人还会遭到针对性的歧视和严重的霸凌。
  很偶然的一个契机,某次阶梯教室的公开课课间,教授临时有事迟到了,大家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汤珈树正好坐在叶星宇前面一排,那会儿俩人还不太认识,顶多算个点头之交。
  当时叶星宇好像正在跟朋友辩论,起因是校内网论坛上有个关于同性恋的帖子讨论度很高,他的名字在里面被反复提及,且都是些不太友善的言论,朋友把这归咎于是叶星宇自找的,劝他以后尽量低调点。
  叶星宇是这么反驳的,“我管别人怎么看我?我自己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就够了,再者什么叫低调,别人问我,我回答了,难道诚实也有错?”
  那一霎那,汤珈树像是被什么骤然击中,灵魂深处的颤栗牵引着大脑,将一段尘封的记忆强行挖了出来,多年前躲在楼梯间里偷听到的,季与淮说给傅新维的话,以这么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闪回进脑海。
  ——“别人怎么看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看待自己。”
  孟蕾说她不明白,其实连叶星宇自己都不知道,汤珈树会答应和他在一起的理由非常简单,仅仅只是因为他在无意间与对方记忆深处难以磨灭的那张脸,重合了一瞬。
  从大学到毕业的这些年里,汤珈树就谈这么一场恋爱,直到分手,他都觉得自己对叶星宇是有愧的。
  俩人在一起那些年,其实上过床的次数屈指可数,在双双血气方刚的年纪,维持着一个月一次的频率,汤珈树从来top位,但几乎都是叶星宇主动。
  每每吵架,叶星宇总会控诉汤珈树不够爱自己,后来干脆给他贴了个性冷淡的标签,或许内心深处并不愿承认,汤珈树对他,的确是不够爱的。
  所以认真说起来,分手虽然是叶星宇提的,但造成俩人走向分手的引线,却是被汤珈树点燃。
  孟蕾总说叶星宇作,其实一个人爱不爱自己,但凡朝夕相处过一段时间,都能敏锐察觉到。
  叶星宇拖着行李箱从家里搬走的那晚,汤珈树送他下楼到小区门口打车,俩人最后拥抱的时候,叶星宇红着眼睛道:“只要你一句话,我们就不分手了,好不好?”
  但汤珈树只对他说了四个字:“一路平安。”
  作为这场欢迎宴的主角,汤珈树免不了要被灌酒,虽说他们这些埋头搞技术的不用像什么市场营销,客户服务那些部门把海量当成一项考核标准,但在男多女少的团体里,酒桌文化仍旧盛行。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成兆荣突然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告诉大家,季总那边在跟客户谈项目,问他要份资料,比较紧急,他得先撤。
  又额外提了句:“哦对了,那什么,季总特地交代让大家悠着点,别喝太多,明儿还上班呢。”
  袁敏机灵地接过话:“那不如就散了,我看大家也都差不多了。”
  成兆荣点头:“也行,那就散了吧。”
  跟同事一一道别后,汤珈树打了个网约车,到家还不算太晚,将将过十点整。
  去冲了个澡出来,醉意散去几分,手机搁在床头柜上响得正欢,他擦着头发走过去拿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叶星宇三个字。
  前男友深夜来电,总不能只是简简单单地想找他嘘寒问暖,自打俩人分手汤珈树从上一家公司离职,说是被伤透了心也好,因为男朋友替自己背了黑锅而心生愧意也罢,这两三个月间,叶星宇都没再跟他联系过。
  却突然挑了这个时间点打过来,汤珈树不太想接,但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不接,毕竟俩人的交际圈还是有相当一部分重合的,分手不等于就此撕破脸。
  踟蹰片刻,汤珈树还是接了起来,紧接着就明白了,对方这个点儿打给他的意图。
  电话那头,叶星宇的声音明显醉醺醺的,上来就丢了个王炸:“珈哥,我们和好吧。”
  那边环境嘈杂,隐约听见背景音唱着欧美抒情歌曲,应该是在酒吧,叶星宇大学那会儿就爱泡吧,从他性格就能看出来,热衷social,兴趣广泛,因为这个专业课拉下不少,每逢考试前夕都会央求汤珈树帮他恶补功课。
  汤珈树没接腔,叶星宇在那边自顾自地说:“……我不计较被当成是谁的替身,只要能跟你在一起,这些都无所谓,我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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