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汤珈树脸上闪过失望神色,旋即又问:“那你知道季与淮在哪个考区吗?”
  瞿婷婷又是摇头,但好歹给出一点有用信息:“他后面两天也请假了没来学校,我不太清楚。”
  “请假?”汤珈树隐约觉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但又无从推断,难免焦急:“他怎么了?”
  瞿婷婷:“我还想知道你怎么了呢,突然就请假不来学校,老师说你生病了,我还在担心呢,还好今天见着了。”
  汤珈树勉强冲她笑了一下,“我没事,谢谢关心。”
  远处汤父朝这边挥了下手,示意他要回去了,汤珈树跟瞿婷婷道了别,转身要走,却又被叫住:“哎,等等——”
  汤珈树回过头来。
  瞿婷婷咬了咬内唇,鼓起勇气道:“十号下午班级聚会去ktv唱歌,你来么?”
  “季与淮去么?”
  瞿婷婷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懵了懵:“啊,应该去的吧。”
  汤珈树不假思索道:“他去我就去。”
  然而那场聚会季与淮并未到场,班上同学也没有人能联系上他,高考结束的一周后,季家办了场白事,彼时,汤珈树正被父母带去外地探亲,一走就是半个多月。
  期间他也终于拿回了自己的手机,尝试联系季与淮,却发现对方已经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紧接着高考成绩公布,一件让桐山一中诸多师生都大跌眼镜的事出现了,被一众老师和校领导寄予厚望的尖子生季与淮,连续数次模拟考都是稳稳的县排名第一,却在最重要的一场考试中惨遭滑铁卢,总分数堪堪过了本科线,哪怕上个普通一本都勉勉强强。
  那个暑假,关于季与淮高考失利的讨论传遍了桐山一中不少学生qq群,甚至有人开始猜测他先前那些考试之所以能取得好成绩,八成都是作弊得来的,也有人说是因为季与淮爷爷在高考前夕中风住院危在旦夕,他情绪受到影响,因此发挥失常。
  “……我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就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在父母面前暴露了他的性取向,才导致了后来那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季爷爷中风去世,季与淮高考失利,一切的一切,都因我而起,我罪大恶极面目可憎,这辈子都欠他的。”
  故事听完,孟蕾那边久久没有吭声,就在汤珈树以为对方肯定也会对他曾经的行为无比唾弃时,才听她道:“珈珈,我问个问题,你当年之所以看到季与淮被表白反应那么大,仅仅只是因为知道了对方是个同性恋吗?”
  手机从掌中倏然脱落砸在地毯上自动挂断,汤珈树整个人如同灵魂出窍,愣在了原地。
  其实还有一段故事,他并未讲给孟蕾听,那之后,汤珈树有再见过一次季与淮。
  彼时正值填报志愿的当口儿,汤珈树也刚从同学那儿得知季与淮高考成绩一落千丈的事,异常震惊,他去季家找过季与淮,却吃了闭门羹,父母更是明令禁止让他不准再跟季与淮来往。
  短短半个多月,世界天翻地覆,季与淮好像人间蒸发了,不止他找不到对方,连季父季母也时常因为儿子的不着家焦头烂额。
  眼睁睁看着品学兼优的儿子被接二连三的打击弄得竟开始自暴自弃,整日跟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街头混混搞在一起,季父季母也终于明白过来,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一个同性恋儿子,总好过少年犯预备役。
  他们走投无路,只好硬着头皮来汤家,希望汤珈树这个昔日的好友玩伴能帮忙找到季与淮,并劝他回家。
  这一次汤父汤母没再拦着,当时汤珈树还以为俩人转了性,直到后来才知道,他们大概率是出于歉疚。
  因为联系方式已经全被季与淮拉黑,汤珈树没办法直接联系上他,只好跑去同学群里问,大家纷纷表示爱莫能助,毕竟连他这个从小到大的玩伴都找不到季与淮,还有谁能找到呢?
  倒是程斌很热心地托人在其他班级群里问了个遍,终于从一个外班学生口中得知,季与淮这段时间都在城南夜市一条街的某家酒吧待着,额外还附上一句忠告:但他身边好像跟着一群不太正常的人,要小心哦。
  汤珈树看到那句不太正常的人时,并没有多想,结果等他去了那里,果然见到了季与淮,与此同时,也很快明白了那位同学口中的,不太正常的人是怎么回事。
  因为那是一家gay吧。
  论长相,汤珈树绝对称得上站在人群里分外打眼的那种,虽然已经成年,但尚未脱去学生气,清澈干净,像误入狼群的羊,刚一进门,就被不少双眼睛盯上了。
  但他心无旁骛,环视一圈找到了坐在吧台旁的季与淮后,径直抬脚走了过去。
  季与淮正同人聊天,对方注意到不远处的骚乱,冲他使了个眼色,季与淮转头就看见了被头顶蓝紫色灯光笼罩着的汤珈树的脸。
  半路有个男人吹起口哨轻佻地朝他来了个飞吻,汤珈树厌恶地皱起眉,加快步伐朝吧台走来。
  快一个月未见,单从衣着打扮上看,季与淮似乎并没有到他爸妈口中那样无可救药的地步,却让汤珈树前所未有地感到陌生。
  这个靠着吧台长腿点地,手里握着一罐啤酒面无表情睨过来的男人,到底是季与淮,还是长着一张跟季与淮相似面孔的路人?
  片刻后,“路人”发话了,“你来干什么?”
  吧台后,貌似酒吧老板的男人一脸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汤珈树,又看了看季与淮,显然误会了两人的关系。
  汤珈树实在难以忍受四面八方好似狗皮膏药一样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一个直男,破天荒头一次切身体会到了男凝的恐怖,令他几欲作呕。
  忍着不断翻涌上来的反胃感,汤珈树看着季与淮的眼睛道:“我来找你,你为什么不回家?还要待在这么恶心的地方?”
  话音落,酒吧老板立即发出一声类似看好戏的怪叫,季与淮的眼神也在分秒间起了变化,如果说先前他看汤珈树只到冷淡的程度,这一刻,几乎称得上是冷若冰霜。
  放下啤酒罐,季与淮从吧椅上站了起来,汤珈树盯着他的动作,有那么一瞬间,眼底闪过一丝意识到危险来临的慌乱,本能地后退半步,然而已经晚了。
  季与淮一把扣住他手腕,将人拽到身前,灼热鼻息拂过脸颊,低头吻了上来。
  汤珈树猛然瞪大眼睛,瞳孔震颤,一股奇异的宛如过电般的酥麻感从心脏放射开来,直抵四肢百骸,蔓延至全身,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唇分,他整个人被大力推开,踉跄一下才站稳。
  一抬头,心脏骤然揪紧,季与淮冷冷地看着他,那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不加掩饰的憎恶,让汤珈树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恶心吗?滚。”
  【作者有话说】
  是的,初吻还是彼此的。
  下章回到重逢后的时间线~
  第12章 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清晨,手机闹铃在床头柜上刚响了一声,就被羽绒被下伸过来一只手摁断,汤珈树翻个身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正迷瞪,想起今天是去新公司报道的正日子,立马翻身坐起。
  刷牙的时候,他特地对着镜子拍了拍脸,还好,昨晚睡得早,黑眼圈没那么重,又捯饬了一会儿头发,将因为没来得及吹干就睡下,所以格外飞扬的几撮毛努力用定型喷雾按服帖后,总算舒了口气。
  手机搁在洗手台旁播放着早间财经新闻,汤珈树漱掉满口的牙膏沫,拨开水龙头洗脸,哗啦啦水流声盖住了女主持人一口流利的播音腔:“……近日,在ai编程领域又取得新突破的知名科创公司时越科技完成一笔十亿美元c+轮融资,最新估值已达到30亿美元,据悉,本轮融资由青杉中国领投,半导体巨头tnt,鼎辉资本,dst obal等多家企业跟投,ai编程作为近年来人工智能行业细分下的热门赛道之一,颇获资本青睐,时越科技创始人兼现任ceo季与淮先生……”
  哗啦声戛然而止,汤珈树快速甩了甩手上的水,一把捞过手机,却只来得及听见个结尾,很快就进入了下一则新闻。
  他晃过神来,盯着手机屏幕,只觉自己方才的举动简直跟那些追星的狂热粉丝别无二致。
  八点二十几分抵达公司大厦楼下,提早了半个多钟头,时越科技的考勤时间是标准的朝九晚五八小时工作制,但研发部门相对宽松且弹性,顾名思义,遇到项目赶进度,那下班时间基本上要往后半夜弹。
  办理完入职流程,钟向晚带着汤珈树熟悉公司环境,穿过偌大的开放式办公区域,她介绍道:“这一层还有上下两层,主要是技术研发部,也是我们公司的核心部门,目前有三百多号人,根据不同的技术领域分成了十几个小部门,具体都有哪些我也不太清楚,就要问你们成经理了。”
  说话间,两人来到尽头处的一间办公室门外,钟向晚敲开门,朝里面笑着说:“成总早,人我给你带来啦。”
  成兆荣,技术研发部总监,四十岁出头,虽说也是国内top10的顶尖院校出身,但放在长江后浪推前浪竞争尤为激烈的因特网行业里看已经不算年轻了,很容易被后浪拍在沙滩上,人长得敦厚面善,架一副黑框眼镜,穿经典程序员格子衬衫,优衣库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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