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贺望泊没有料到他回来以后会看见一条空荡荡的脚链。
  更不会想到这个拥抱,他得等上三年。
  【作者有话说】
  回忆篇结束~下章回到三年后!耶
  第34章 自杀未遂
  肌骨里的疼痛益发明显,五脏六腑都被挤在一起。贺望泊的拥抱依然让人窒息,那熟悉的痛感一霎叫白舟回忆起了所有前尘往事。
  三年云烟转瞬而过。
  人群在喧哗,白舟听不太清他们在叫嚷什么,似乎有人在喊要针,而后贺望泊就晕了过去。白舟得以从窒息的状态里重新获得氧气。他脱力地坐在地上,大口急喘起来。
  有护士过来扶他,询问他情况。
  但白舟听不进护士的话,他的全副注意力都在他从那模糊的视野里,隐约辨出的贺望泊身上。
  镇静剂见效很快,贺望泊已经失去知觉,正被人往病床上抬。
  “先生?先生!您知道这是哪里吗?”护士持续追问。
  白舟这才匀出一点心神,喘着气回答:“长、长云医院……”
  为什么?为什么贺望泊会在长云医院?
  “那您还记得今天几号吗?”
  为什么会在精神病院?是什么时候的事?自愿,还是被强迫?又在这里住了多久?
  “先生?您记得今天几号吗?”
  他是因为什么原因住院的?长云医院不收病情轻微的患者,贺望泊的情况到底有多严重?
  “先生,您叫什么名字?”
  他刚刚是从一楼直接跳下来的吗?有没有受伤?
  “先生——”
  “白医生!”
  方应雅急匆匆地跑来,在白舟身边跪下,抬头问护士:“这什么情况?!”
  “您认识这位先生吗?”
  方应雅解释自己是白舟的朋友,护士便简单和她交代了情况。白舟似乎受惊不小,整张脸苍白无血色。方应雅看他这副被吓坏的样子,又望向一楼那大大敞开的窗户,火气立刻上来了:“你们照顾的既然是精神病人,怎么能有房间不装铁栏啊!安保怎么做的?”
  白舟着了她的怒意,才从长梦里猛地醒了过来,抬头看向方应雅。
  她正生着气,秀气的五官都拧到一起去了。白舟拉了拉她的衣袖。方应雅回过头来。白舟说:“我没事。”
  然后白舟想要站起身,但两条腿里的力气撑不起来。护士让他等等,她去推轮椅。白舟拒绝了,再试了一次,攀着方应雅勉勉强强地站起来了。
  “你见完朋友了吗?”白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见白舟恢复了正常,方应雅悬着的心这才稍稍落了下来。
  “嗯,”她点点头,“一出来就看见你坐在地上,吓死我了!”
  白舟轻轻笑了笑,道:“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而后他转过头,似乎有话要问那个护士,但最后只是说:“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方应雅诶诶了两声,又是惊讶又是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你可是突然被个精神病性骚扰了!”
  这句话有些刺耳,白舟不知道该归因于哪个词,精神病,或是性骚扰。
  “我没出什么事,”他说,“我们走吧。”
  当事人把话说到这份上,方应雅再不好多争持什么。护士也没想到白舟这样容易就过去了,暗暗大喊谢天谢地。那一楼的病人来头不小,这要真闹起来索赔的话,会非常麻烦。
  方应雅生着一肚子闷气,跟着白舟离开了长云医院,坐进了回程的车。白舟似乎若有所思,紧皱的眉头没有松开过。方应雅以为他是还被膈应着,满怀歉意道:“对不起白医生,我不该让你陪我来的……”
  白舟回过神来,心想方应雅大概是误会他心有不快,故而安抚道:“我没有不开心,只是一出意外,你不要自责。”
  “你哪里没有不开心,你看你眉头都粘一块去了。”
  白舟没法坦白他心事重重的原因,只得揉了揉眉心,揉开了忧虑的神情,朝方应雅笑:“这样好点吗?”
  白舟对于年纪比自己小的女生,总有一种爱护在,因为她们让他记起了白桨。
  对于方应雅,这种爱护可能更多一分。因为她是个非常优秀的电子工程师,年纪小小就进了数一数二的中光工作。白桨如果还在,也会是同样拔尖的人才。
  “要吃午饭吗?”他问。
  “嗯!”方应雅连连点头,“我请你,当是赔罪了。”
  “不关你的事,”白舟还是那句话,“不要自责。”
  他没有办法和方应雅说明,这的确不关她的事。他与贺望泊的这笔恩怨,早已纠纠缠缠多年。
  但方应雅执意要请,白舟没有拒绝,饭后她还送白舟回了医院。
  今晚白舟值夜班,大概是上午发生的事太多,晚上白舟过得蛮顺利,没有突发状况,第二天上午和柯兴怀简单交接以后就回家休息了。
  白舟不久前刚从伊尔伯斯回国,入职南淳市第一医院,住在距离它很近的一个旧小区。刚租没多久,加上白舟的个人物品不多,所以房子显得空旷。
  他洗浴以后拉上窗帘,躺在漆黑的卧室里,等待睡意的来临。
  熬了个大通宵,但白舟根本睡不着,每一条神经都被贺望泊占据。
  从昨天早上到现在,他一直没有时间去想贺望泊的事,现今终于只剩下他自己,白舟睁眼闭眼,都是那挥之不去的画面——贺望泊穿着蓝白相间的病服,瘦得形销骨立,通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
  白舟坐起身,去厨房接了杯水,一边喝一边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坐立难安,呼吸困难——这是焦虑的表现,白舟很清楚。他没有办法视若不见,如果不问清楚贺望泊的情况,他的良心永远不会安宁。
  于是他按开微信,在联络人里翻了一会儿,按开了一段对话,写道:您好,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我是白舟。
  白舟斟酌着用字:我今天在长云医院遇见贺望泊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他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等待变得相当漫长,一秒拽着一秒。白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已经要连续三十个小时没睡觉了,无可奈何之下,他吞了粒安眠药。
  醒来是傍晚时分,白舟第一件事就是探手去床头柜。
  手机屏幕亮起,文姨已经回复了,三条简短的信息。
  您好,白先生,我当然记得您。
  三年前少爷自杀未遂,被送进了医院,那之后我就离职了。上一次见少爷,大概是小半年前。要是问少爷现在的情况,我并非特别清楚。
  您回来南淳了吗?
  自杀两个字化成一把利刃,直直地刺进白舟眼里。他重新躺回床上,对着一团黝黯静默良久。
  而后他按开对话框编辑。
  是的,刚回来不久。
  只发送了这一句。
  不敢问贺望泊自杀的事。
  文姨是南淳本地人,离职以后依旧留在南淳,现在在一间孤儿院做事。白舟问到了孤儿院的名字,两人又交换了一点近况,而后对话就顺其自然地终止了。
  白舟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又回了医院。柯兴怀看见他在非工作时间出现并不惊讶。肿瘤科的人都知道,小白医生的生活除了工作之外,就只剩下吃饭和睡觉,没有社交,没有兴趣,没有生活。
  柯兴怀伸了个懒腰,“有你陪我值班也蛮好的,虽然你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白舟低头看病历。
  柯兴怀靠着椅背后仰,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第一眼是白舟干净而圆润的耳部线条。他又想起之前听来的传言。
  那是白舟刚入职没多久的事。柯兴怀跟几个护士在休息室聊天的时候,谈起新来的小白医生,一致认同他的长相绝佳,比明星还要好看,而后有人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我听说小白医生之前,好像被个有钱人关起来过。”
  “什么?金屋藏娇?”
  “嗯哼,算是吧。”
  再之后这故事就变得愈来愈丰富,人人都有不知从哪听来的细节补充。柯兴怀难辨真假,好几次就要开口问问白舟到底怎么回事,都咽了回去。
  白舟站起身,说去看看远向。
  柯兴怀还想着那段八卦,“啊”了一声回过神,白舟已经离开了值班室。
  裴远向在做化疗,被安排进了反向隔离单人间。白舟换上保护衣,只露出一对眼睛,但裴远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意外道:“白医生,你今晚还要值班吗?”
  白舟只笑了笑,没有解释其实他明天早上才需要上班。
  但裴远向生起气来:“医院不能这么压榨你,你现在看起来很累。”
  白舟得澄清了:“我是自愿回来的,在家也没事做——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是疼。”他说,疼得像有好多小虫子在咬他的骨头,做什么都没心思,打游戏也不想打。白舟记得他的止痛药剂量,还能再加,于是他问:“能睡得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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