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偏执 第105节

  “哈!”他惊叫出声,受到极大刺激般叫了出来。
  “君润,你怎么了。”
  华君润惊恐回眸,他眼中的景象改变了。
  他并非看不见她,在邱芜澜发声之前,尽管视野内黑暗无光,他也依旧清楚地看见了邱芜澜:她的衣服、鞋子,乃至她半藏在发丝间的耳钉。
  唯独看不见她的脸。
  他睁大了眼睛,怎么也看不到邱芜澜的五官。
  直到此刻,他听见了她的声音、被她拉住了手腕。
  华君润慌促回头,他终于看见了她的脸——一朵圣洁、凌厉的寒兰出现在他视野中,花瓣冰白,前部边缘布满细齿,洁净凛然不可直视。
  “君润,”那冰清高贵的寒兰触碰了他的额角,“你,停药了么。”
  华君润脑中一片混沌,他听见了她说的每一个字,却像酩酊大醉时那样,无法理解字句的含义。
  他眼里只有寒兰的妍姿,高不可攀、白无瑕疵。
  “啊…啊……”他张嘴,想要回答她,费尽力气却只徒劳地发出几个气音。
  他愈发焦急,越是用力,发出的声音越是短促。
  邱芜澜眼见他胸口剧烈起伏着,面色涨红,出现了轻微窒息。
  “冷静,跟我呼吸。”五指用力,她将他扣得愈紧。
  “吸气。”她坚定地轻语。
  华君润深吸一大口气。
  “吐气。”
  华君润连忙将气吐出。
  “吸气。”
  他一一照做,瞳孔涣散,混乱的大脑无法思考,只知道迟钝地听命照做。
  呼吸被邱芜澜理顺,发不出声的焦虑缓缓消除,他放松下来,内心充满安宁。
  “吸气。”
  这一声“吸气”之后,迟迟没有出现下一个“呼气”。
  华君润茫然地呆在原地。
  他感知不清时间的流速,只慢慢觉得肺部发生疼痛。
  这份疼痛逐渐升级,痛得他流泪哭泣,口鼻却麻痹坏死了一般,失去了自主呼吸的能力。
  终于,在他濒临极限,忍无可忍之际,终于听见了柔和的嗓音。
  那声音如天使羽毛般轻飘飘地落在他耳畔,她说:“……吐气。”
  赦令下,华君润急不可待地将充盈肺部的浊气全部排出。
  体内所有垃圾都仿佛从这口气排了出去。
  华君润惝恍着,身体轻盈无比,仿若受到了净化和洗涤。
  “吸气。”
  “吐气。”
  他被她戏弄得差点窒息,可缺氧的大脑愈发迟缓,昏沉地无法处理任何信息,只能依赖外部指令。
  接下来的指令清晰稳定,他再度放松下来,在明确且安稳的支配声中,逐渐感受到了疲乏。
  “好乖……”
  柔嫩的寒兰花瓣包裹了他的脸,呢喃吐蕊:“要是你一直这么乖,我们又怎么会分开。”
  华君润阖眸,滚烫的泪水自眼角滚落。
  他无端地悲伤至极、痛苦至极。
  “告诉我君润,”邱芜澜凑近了他,贴着他的鼻尖,“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
  “他威胁我!他威胁我!”平静下来的男人猝然大喊。
  他抱头蹲在地上,瞳孔发直,被恐惧笼罩。
  邱芜澜随之蹲下,“威胁你什么?”
  “威胁我、威胁我……”他没有回应,魔怔着喃喃重复。
  邱芜澜眯眸,加重语气、缩短字数:“威胁什么。”
  如同听从她的指令而呼吸一样,华君润习惯性地服从了这声音的命令,回答道:“我收到了……好多照片。”
  “什么照片!”
  “吃、吃饭、喝酒……应酬……”
  邱芜澜眸光微移。
  华君润的病情的确比她想象得要轻。
  易蒲的刺激和狂热粉竟不足以摧垮他,原来背后还有她不知道的照片的推力。
  她是怎么拿到那些照片的?
  宋折凝出事之前,连邱芜澜都以为自己不会再和华君润有什么牵扯了,她为什么会把那段时期的华君润记录下来?
  不需要华君润多加解释,邱芜澜很容易理解他焦虑的原因。
  邱芜澜见过很多天才,不管什么行业,天才永远只分为两类——穷天才和富天才。
  后者为自己的天赋感到自豪;
  而前者不管表面得意洋洋还是过度自谦,私下里都将努力放在首位。
  “成功是99%的努力”
  他们将这句话奉为圭臬,即便知道了后半句,也依旧视努力为主要成因。
  华君润亦是如此。
  他是个奉行天道酬勤的男人,被那套努力教育深深洗脑,将宝贵的天赋摆在努力之下。
  他不屑天赋,更不屑攀权富贵,坚信自己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依靠努力换取的。
  别人说他是老天赏饭吃时,他尚且气愤对方忽视他的努力;
  要是外界知道他这些年获得的荣誉是靠“应酬”“交际”得来的话,华君润无疑会走向崩溃。
  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事情,他也确实是崩溃了。
  多年不见,邱芜澜以为他变得圆滑世故,连用权力威逼、诱导一个年轻人自毁的事情都能泰然操办;可在演戏这条路上,华君润竟还是纯稚得像个孩子,固执倔强得不肯低一点头。
  他不容自己的“努力”被玷污,仅仅是被拍到白天和投资方吃个饭,都让他失去理智。
  邱芜澜展眉。
  重逢半年,她终于又一次看见了那只气得跺脚甩头的小狗了。
  真可爱。
  “我会处理的。”邱芜澜说,“在此之前,我要知道,你值不值得我费神处理这些闲事。”
  她抓住华君润的肩膀,骤然将他翻转压倒在地。
  蜷缩着的华君润被迫袒露在她眼前,如被强行撬开的蚌,柔软的肉遇风收缩,又被人残酷地碾平。
  他错愕且脆弱地望着她,眼睛被泪水糊得朦胧狼狈。
  “华君润,”邱芜澜压着他的肩膀,跪在他身上,自上而下审视,“你,为什么要回来。”
  “嗬…啊……”这凌厉的气氛压得华君润焦虑不堪,他再度无法言语,又有了过度呼吸的趋势。
  “回答我!”在他被乱七八糟的呼吸憋死之前,邱芜澜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截断了所有空气。
  “说话!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主动回到我身边!”
  “我、我……”脖颈发紧,他发声困难,可至少不需要再去管控呼吸。
  泪水涟涟的视野里,寒兰修长的花瓣如锋利的刀片抻张着,前部的细齿泛着寒光,华君润哆嗦着涌出愈多泪来。
  “我……”他哭泣着,悲痛欲绝,“我爱你,芜澜。”
  “我想你了……”
  “芜澜,我想你……”
  在男人泣不成声的嚎哭中,邱芜澜如释重负地敛眸。
  片刻,她缓缓收回卡在华君润脖子上的手。
  这只刚刚掐住他的手伸进了衣服口袋。
  邱芜澜坐在华君润身上,取出自己随身带来的药,掰开他的颌骨,将药塞了进去。
  她捂住华君润的嘴,确保他不会吐出来,继而俯身,贴在他耳边轻语,“谢谢你。我也爱你。”
  纤长的寒兰花瓣攀上了华君润的胸膛,钻进他的肋骨。
  药物起了效果,高涨满溢的情绪像是浴缸里的水,迅速流入了下水道。
  一切都麻木、无趣。
  在这混沌的平静里,那朵寒兰也消散离开。
  少息,药效生起,华君润看见了邱芜澜的五官。
  她脸上绯红潮湿,双眸亮得惊人。
  “君润——”温热的指尖勾刮过他的侧脸,她对他笑语,“我的君润,欢迎你回来。”
  几缕沁着兰草气的发丝拂在华君润身上,邱芜澜的发质很特别,一如毒蛛的蛛丝和普通蛛丝有显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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