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偏执 第43节
邱芜澜这才想起,这是她让简以她的名义订给季语薇的花,用来表示欢迎。
一想到这花已经放了近一周,从花店到办公室,再到季语薇的包,不知经了几只手、沾了多少灰尘、有没有每天换水,邱芜澜连忙又剥了颗糖,盖掉口中的涩味。
她的反应落在季语薇眼中,换来又一串甘美的笑。
她再度请求她的原谅,被邱芜澜杯弓蛇影地捂住了嘴,季语薇落寞地垂眸,“这就不信任我了?”
邱芜澜不留情面地点头:“嗯。”
季语薇偏头,含入捂在嘴上的两指,“给你检查。”
日月轮转,黎明到来之前,季语薇去浴室清洗了身体。
她赤着身走出浴室,窗外漆黑如墨,电子挂钟显示时间凌晨四点。
美市还有半小时收盘,季语薇掠过坐在床上的邱芜澜。
她戴着防蓝光眼镜,一边听财经新闻,一边察看股市,没空搭理自己,季语薇自觉去厨房为自己做早餐。
“把头吹干。”邱芜澜盯着屏幕,突然出声唤了一句。
“它会干的。”季语薇不甚在意,披着发尾潮湿的长发,赤足踏入厨房,拉开冰箱。
邱芜澜按下了床头柜上的厨房通讯键,“把衣服穿上。”
季语薇找到一个贝果,贴着墙上的通讯器回话,“我不喜欢湿着头发穿衣服,黏糊糊的。”
“那就把头发吹干。”
“要尝尝阿尧姐姐的手艺么?”
通讯器不再响了,彻底沉默,季语薇倚着冰箱门泻出轻笑。
她拎出牛奶和火腿片,在厨房里点脚转圈,喉中发出清越的音阶。
蓝色的火焰燃起,她哼唱着柔和的曲调,在黄油嗞啦的间隙里简单的开嗓。
四点四十,邱芜澜从楼梯上下来。
季语薇拿着夹了火腿芝士、用黄油煎过的贝果咬着,另只手托起一只草帽盘,大得夸张的盘子中间,用六颗糖豆摆出了一个爱心。
“锵锵~爱心早餐。”她一边咬着贝果,一边把巨大的瓷盘递到邱芜澜面前,盘沿还用勺子挖了蓝莓酱,毫无意义地做了一抹勾划。
邱芜澜抿唇,盯着糖豆的眼神透出两分倔强。
季语薇将盘子放去桌上,拿出手机,打开列表,举到邱芜澜面前。
“这是季尧,这是华君润,这是你惯用的厨师。”她滑动着屏幕,“你需要我叫谁过来呢。”
邱芜澜还在倔强。
“别这样芜澜,”季语薇舔掉指腹上的芝士,忧心忡忡,“你已经两天、三天?没吃过正常食物了。再这样下去,不到中午你就得去医院。得异食癖的是泽安泽然,又不是你。”
邱芜澜不能接受外送的食物,时间和包装盒会让味道大打折扣。
早上的时间很紧,联系厨师,意味着她在忙碌的同时,还要忍受有陌生人在自己的领地里高度活跃。
目光在华君润和季尧之间流连。
最终,她还是妥协了,“让阿尧来。”
她好饿,不想费神处理和工作无关的交际。
季语薇不出意料地勾唇,点开了季尧的头像。
很早之前,她便发现,邱芜澜需要的不是男友、情侣,她是典型的邱家人,在乎的只有“族人”。
邱家人的思维认知和大众很不一样。
再大的狼群之中,也只有女王拥有生育权。
因此,环境恶劣的情况下,为保证后代存活率,女王有几率接纳陌生的母狼,让她成为自己的臣民、照顾自己的家族。
季语薇始终保持着谦卑恭顺,花费了十几年,终于得到了女王的承认。
起先,季尧比她幸运得多。
既然族群里所有狼崽都只能是女王的孩子,那么当一只幼崽悄无声息地混进狼群后,女王便自然将它视为自己的后代。
相较之下,除非女王丧偶,否则陌生的公狼只会引起戒备和驱逐。
邱家已有一头优秀的狼王,邱芜澜没有伴侣,却有比伴侣更在乎的男性。
当季尧日渐长大,异族的特征不断显露,冷酷多疑的狼王发现了端倪。
季语薇喝掉杯中最后一口牛奶,想起最近流传的传闻——
宋折凝事件,实际是邱芜澜对邱承澜发起的权变。
传闻沸沸扬扬,但她很清楚,那纯粹是子虚乌有。
如果邱芜澜真的愿意和邱承澜分庭抗礼,那季尧就不会待在镜头前傻笑。
放下杯子,有门铃响起。
季语薇若有所思地扬唇,这是怎么了,她可怜的弟弟,什么时候进这间屋子需要要按门铃了。
第32章
厚重的双重帘闭合, 近七米高的落地窗失去其优越的采光。
二楼主卧的床上被褥凌乱,地上散着几张糖纸、两个拆开没吃完的饼干包装,以及半板布洛芬。
床的另一侧, 地板上有一团模糊的人影。
无光的黑暗吞噬了轮廓,只隐隐看出蜷缩的状态。
季尧面朝着床, 双眸空洞虚无地睁着,他面无表情, 牙关却像是冷极了似地咯咯打颤。
他已经有八天没有见到邱芜澜。
对比从前,这是个比较常见的数字,邱芜澜出差时间一般在五到十天, 季尧早该习惯, 但这一次分离产生的躯体反应前所未有严重, 自上一次见邱芜澜之后, 季尧再没有出过门。
第四天是最严重的, 他躺在游戏房里, 一动不能动。
整十九个小时, 他无法弯曲手指,却能清晰看见天花板上的粉尘颗粒,听见隔音墙里水管中的流水。
起初是熟悉的剧烈头痛, 然后是胸闷、心悸, 最后是呕吐。
混乱纷繁的生理反应中, 他反反复复想起那一天。
那天邱芜澜只是和邱承澜离开了几个小时,告诉他晚上就会回来, 可当他再度见到邱芜澜时, 她神情复杂地望了会儿自己,从此对他的态度一落千丈。
仅仅只是分开了几个小时,她就将他彻底甩到身后, 不许他再度靠近;
现在,他和她分离了整整一周……
季尧心跳得聒噪刺耳,他捂住耳朵,剧烈的心音却从嘴巴、鼻子里蹦出。
那活生生的脏器律动的感觉,让季尧恐惧心慌,也让他恶心反胃。
他已经接触到了分离焦虑症这一概念,可并不觉得自己列属其中。
被邱芜澜抛弃的担忧有前例和逻辑作支撑,并非妄想,而是推导。
他没有生病,他喜欢姐姐、依赖姐姐全都有迹可循。
从小到大,她是唯一给予他关爱的人,是唯一透过他的身份看见他内在的人,亦是支配他时间、经济、思想,乃至人生轨迹的绝对掌权者。
他当然会因为和姐姐分开而感到难受,这是人之常情,不是疾病,如同失恋后心脏会感到刺痛;破产后大脑会发白、血液会冲顶一样,这是情感波动所导致的正常生理反应。
他很健康,这不是病,只是因为邱芜澜十分重要。
虽然不是病,但影响了生活,季尧也曾试图自救。
他尝试转移注意力,将大量时间花费在游戏、虚拟作品中,比起活着的人,这些由1和0组成的事物更加可控稳定。
他的确是喜欢这些的,屠杀世界所带来的快感能填补压抑空虚的内心,可当游戏结束,一切又回归原点;甚至不需要结束,即便是在最紧张的环节里,邱芜澜的气味、声音都能轻而易举地形成强大干扰。
她像是一台遥控器,除非玩具彻底没电,否则永远听从遥控器的指令。
季尧又想,或许是因为数字和代码到底缺少了人的感情,他于是将目标又转向了鲜活的人类。
在娱乐圈、在季尧身边不乏优秀靓丽的女性,有一段时间,他热衷于参加富二代们的聚会。
他看过了几百张美丽的脸,网红、明星、女企业家、富家千金,金字塔越是向上,容貌和双商就越容易出现高分,这三者往往相辅相成。
季尧的确遇见了些优秀的女性,她们具有极高的人格魅力,但当季尧甜甜地喊出“姐姐”后,或是得到心花怒放的喜爱,或是得到圆滑疏离的打趣。
前者的眼睛灼热赤红,险些将他烫伤;
后者笑意背后的视线冰冷砭骨,隐含不屑。
世界上不缺优秀的人,继续找下去,兴许总有一天季尧会找到他想要的人;
可他远比自己想象的脆弱,每一次对着陌生人出口的“姐姐”二字,都像是刀刃滑过喉咙。
他的发音越来越涩,吐字越来越痛苦。
在季尧第十八次对陌生人开口喊“姐姐”时,他越过人群,骤然看见了邱芜澜的影子。
她站在角落,平静地望着他,半晌,徐徐展眉,勾起浅淡的一笑。
季尧第一时间确认了邱芜澜的行程。
他确定了那不是邱芜澜,只是个梦一般的幻影。
季尧咬牙回避了那个幻影,对她视而不见,当他再次企图对别的女性喊“姐姐”时,血腥味比声音先一步漫灌了口鼻。
“哦天呐,”不止一个女性向他递出纸巾,“你流鼻血了。”
季尧愣怔地捂住鼻子,蓦然抬头,只见幻觉之中的邱芜澜转身离去。
他发着抖,绝望崩溃地追逐幻影。
浓重的背叛感湮没了季尧,这份背叛感迅速反应到躯体上。
他被无形的蛛丝勒住了声带,只有在面对邱芜澜时,毒蛛才会松开丝线,允许他用甜腻的嗓音、膜拜的口吻念出“姐姐”。
在不断挑衅规则、尝试挣脱毒丝的过程中,季尧从流鼻血发展到了低烧、头疼、喉咙发炎,症状出现的时间越来越长、伴随的痛苦越来越深。
最终,邱芜澜察觉了他的异样,接了杯温水给他,“喉咙怎么哑了,发烧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