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将军解战袍 第32节

  “毕竟是临时突发的行动,如果能成功自然最好,如果不能成功,记得安排人及时灭口。”他反复叮嘱道,“万万不可让尹昇再怀疑到孤的头上来——对了,宗策回去了没?他没在尹昇旁边吧?”
  幕僚摇头。
  “真可惜,”祁王遗憾道,“若是能有他助力,想必这次一定能叫尹昇血溅当场!”
  他狠狠握拳,心想尹昇没儿子,到时候,自己有母后支持,岂不是能顺理成章地继位?
  还能顺便用杀兄的借口将宗策一起处理了,一石二鸟。
  祁王在书房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派出人手,打听尹昇的动向,以及刺客们的埋伏地点和准备行刺的方式。
  幕僚看不下去了,劝道:“殿下,不如放权给他们,临场应变,总比咱们在这儿,看不见摸不着的胡乱指挥强。”
  祁王怒道:“什么叫胡乱指挥!这帮武夫万一出了纰漏怎么办?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父皇都说过孤有这样的才能,怎么就不能远程指挥了?”
  幕僚:“……您能。”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外出探听消息的人匆匆赶回府上。
  “怎么样了?”祁王心急如焚地问道。
  既激动,又害怕,又慌张,又畏惧。
  他陶醉地心想,这难道就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快感吗?
  真是……太让人入迷了。
  但余光注意到幕僚的眼神,祁王又惊觉自己表现得太不镇定了,有失皇室体统。
  于是他装模做样地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学着宗策平日里跟自己讲话的模样,淡淡道:“说吧,可是成了?”
  那人一路狂奔回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不,不是……”
  祁王脸色瞬间惨白:“什么?败了?尹昇这该死的难不成是王八精转世,命怎么这么硬!?”
  “也不是……”
  “那到底是什么?快说啊!”
  祁王急得眼睛都红了,那人才终于捋顺了气。
  他惶恐道:“陛下带着宋学士,已经到咱们王府门口了!”
  第22章
  “皇皇皇兄能来府上,真真是蓬荜生辉!”
  祁王搓着手,和管家一路小跑出来迎接。
  态度极尽殷勤。
  殷祝打量着王府内的布置,视线扫过满头大汗的祁王,奇怪道:“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方才干什么去了?”
  祁王脑袋一抽,脱口而出:“热,热的。”
  “大冬天热成这样?”
  “没没有,瞧我这嘴,”祁王干笑起来,“其实是盗汗,盗汗。皇兄遇刺,着实让臣弟夙夜难寐,寝食难安,所以身子虚了点,哈哈。”
  “真的吗?”
  殷祝挑眉,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的这份情谊,朕心领了。但还是身体重要,毕竟人的命只有一条,作完了就没了。”
  想起历史上坠马而死的祁王,殷祝是在真心实意地提醒他,保重身体,切莫作死。
  但这话说得,叫祁王实在不能不多想。
  他朝殷祝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多谢皇兄关照,臣弟记下了。”
  大概是因为家族遗传,尹家宗室从上到下,都是骄奢淫逸的性子。
  尹昇喜欢建宫殿,爱用黄金美玉做微缩盆景,祁王虽然比尹昇好些,但也是好华服好美人好奢园的享受型。
  为了在王府里修建出满足自己心意的园林,他甚至动用手段,强占了周边人家的十几亩土地。
  但祁王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他反而觉得,己已经非常仁慈了。
  ——就连朝廷那些只配给自己擦鞋的三四品官,都敢动辄侵占良田几百上千亩,他这点算得上什么?
  但殷祝自打穿越后,连皇宫的御花园都没去过,第一次散心就来了祁王府。
  看着满园高低错落的亭台楼阁,他不禁感叹:“不愧是皇家园林啊,就是壮观。”
  在他看来,不管是王爷还是皇帝,他们的园子都叫皇家园林。
  虽然事实也是如此,但祁王本就心虚,一听这话,更是汗如雨下。
  他支吾半天,不知该如何接话,反倒惹来殷祝怀疑的一瞥。
  最后还是幕僚硬着头皮上前,替主公解释他是早上吃坏肚子了。
  祁王猛猛点头。
  殷祝哦了一声,宽容道:“人有三急,朕能理解,你去解决吧,这边有千帆陪我逛就行了。”
  祁王顿时松了一口气:“是,臣弟去去就回。”
  “殿下,”趁着祁王找借口去尿遁的功夫,幕僚把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道,“要不要咱们干脆就在这儿,装作失足落水心悸,把他给……?”
  他狠厉地眯起眼睛,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祁王:“好!孤也正好有此打算,这尹昇也有够胆大,居然敢只带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宋千帆来我府上,看来是天要亡他。”
  幕僚:“那殿下,这宋千帆,要不也一并解决了吧?”
  “不行,他背后是王家,等朕上位,还需要王阁老的支持。”祁王不假思索道,“先拉拢,实在不行再考虑其他办法。”
  “那万一他走漏消息了怎么办?”
  祁王皱眉:“这窝囊废有这个胆子?”
  宋千帆胆小窝囊,在明正阁和朝中都是出了名的。
  自古文人相轻,明正阁的学士们既瞧不起这个靠老丈人平步青云的年轻人,又个个嫉妒得眼红,恨不得以身代之。
  幕僚常在新都各路文人雅士中活动,对此也有所耳闻。
  他十分欣慰于祁王的精准判断,终于有种“自己果然跟对了人”的欣慰,重重点了点头,即刻就要离开去唤人准备行刺。
  没走两步。
  “等一下!”
  幕僚心中咯噔一声,极不情愿地转身,“殿下又有何吩咐?”
  他特意咬重了“又”字。
  带着浓浓的怨气。
  “孤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祁王又丝滑切换回了原本的自称,“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尹昇死在王府,否则孤这辈子都洗不脱弑兄的嫌疑了。”
  幕僚瞪大双眼:“什——您原本不就是打算宫变夺位的吗?”
  “是,但宫变和暗杀又是另一码事,”祁王越说越觉得很有道理,“为君者,要有雷霆手段,暗杀这种旁门左道,是没办法服众的。”
  雷霆手段在哪里?
  幕僚简直要揪着祁王的衣领怒吼了。
  不过稍稍冷静下来后,他也反思自己是不是方才被主公急上火了,居然能想出在王府杀死皇帝的事情。
  主公说得没错,的确不妥。
  ……但他怎么就这么来火呢!?
  “殿下说得有理,”幕僚深吸一口气,竭力用平静的口吻道,“那王府之外的刺客,该作何安排?”
  “尹昇今天来了王府,不管他是要继续待下去、还是去别的地方,万一出了事,肯定和孤脱不开干系,”祁王恨声道,“尹昇,果然好手段!”
  幕僚:不,我觉得这不是皇帝的问题。
  祁王:“看来今日不是动手的时机,派出去的刺客,就先别召回来了,叫他们好好保护孤的好皇兄,别让他被什么阿猫阿狗给宰了,又赖到孤的头上。”
  透过漏花窗,祁王势在必得地凝视着天边的孤雁。
  “他的命,只能是孤的。”
  “漂亮!十环!!”
  殷祝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望着远处荡起层层水波的湖面,扭头笑眯眯地问宋千帆:“你要不要试试?如果不会打水漂,朕可以教你。”
  “……不了,多谢陛下。”
  宋千帆推了下鼻梁上的镜片,飞快地瞥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的王府管家和几名高大仆役,神色严肃。
  他压低声音问道:“陛下,要不咱们走吧?或者从宫里多叫些人来,只有您和臣二人逛这么大的园子,臣实在不放心啊。”
  “放心,祁王没这个胆子,”殷祝随口道,甚至完全不避讳他们身后的管家,“他比你还怂。”
  宋千帆:“…………”
  “朕不是在说你怂,”殷祝补救道,虽然效果不大,“朕的意思是,你平日里虽然胆小谨慎了些,但就跟那弓弦一样,拉到极致,总会有反弹的时候,并且还会爆发很大的势能。”
  “谢谢陛下夸奖,”宋千帆干巴巴道,“那祁王殿下呢?祁王殿下从小便擅长射猎,还曾独自带兵剿匪,大获成功,怎么也不该和臣并驾齐驱吧。”
  后面的王府管家神色一凛,立马竖起耳朵。
  难道是陛下掌握了什么祁王殿下谋逆的切实证据?
  “祁王啊,”殷祝不假思索道,“他一见到朕吓得跟个小鸡崽似的,去个茅房一去不回,不知道的还以为茅房建在天宫上。朕说他怂,有什么问题吗?”
  “…………”
  宋千帆失笑:“没有问题。”
  祁王这园子虽然来路不正,但从审美和艺术价值来说,的确不凡。
  园中精致以水为主,开朗疏阔,三步一小桥,十步一亭台,即使是冬日,树木山石也都被打理得蓬勃繁茂,充满皇家园林的葱蔚洇润之气。
  殷祝带着宋千帆和一行人慢悠悠地往前走,正说着话,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咿呀唱念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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