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俞书礼手掌握拳,握的骨骼吱吱响,脸上却笑的客气礼貌:“太子殿下若是没别的话说了,便安心寻个合适的位置观赛吧?眼下射箭一项就要开始了,殿下也不忍心大家都等着您吧?”
  太子冷哼一声,却不配合着下台阶,仿佛就要这样再闹一场。
  “俞书礼,他们说孤不学无术,骄糜轻奢,是个撑不起大梁的废物。”
  “你呢,你如何想?”
  俞书礼嘴角抽搐。
  莫名其妙的,大庭广众问这种问题。
  此时的俞书礼就算有意冒犯他,也只能在心里回复:我觉得……他们说的挺对的。
  见俞书礼敛眉不说话,太子脸上多了一丝戏谑:“听闻你同魏丞相马上要大婚,届时,孤必定送上一份大礼。”
  “这礼,微臣代镇国公谢过了。”魏延往前一步,一只手搭在俞书礼肩上,笑道:“殿下恩赏,府上必然扫榻相迎。”
  太子黑了脸色,目中凝结着寒霜,死死盯着俞书礼。“你会知道的,魏延不是良人。”
  这是又开始发癫了。
  俞书礼总觉得太子有种混不下去,所以开始破罐子破摔的疯感。
  说实话,他一点也不信太子什么“送上大礼”的胡话了。
  他要有什么针对二人的证据,早就现在就拿出来或者直接呈给皇帝了,还会专程等到二人大婚?
  八成也就是想送头死猪之类的膈应报复二人。
  再说现在连皇帝都自身难保,更别提他一个大势已去的太子了,俞书礼哪里还会怕?
  他敷衍点头:“好的,好的。”转头却看向太子身后伺候的战战兢兢的小太监:“殿下来时定是饮了酒了吧?不带他下去歇息便罢了,怎么能让殿下再来春闱武试胡闹?”
  小太监哪里敢动?他哆嗦着跪下,话都说不利索了:“奴才……奴才……”他既不敢得罪太子,也不敢忤逆俞书礼。
  双方就在草场之上僵持。
  二皇子隔了许久终于站出来,嘴角动了动,看起来像是在忍笑的模样。他挥了挥手:“带皇兄回去休息吧。”
  三皇子也道:“太子殿下自是因为在配合二皇兄处理今日春闱之事上表现过佳,得了父皇不少赏赐,喜不自胜了。”他也看向小太监:“愣着做什么?!”
  小太监不敢动,最后只能把视线小心翼翼地转向魏延,似乎征求他的意见。
  魏延的声音冰凉,慢悠悠道:“二殿下和三……殿下都这样说了,你们还不照办?”
  小太监这才敢找到侍卫,然后一齐朝太子走过来。
  “殿下,您随奴才回去休息吧。”
  太子目露警惕地后退:“孤没饮酒!你们做什么?滚开!”
  一群侍卫一拥而上。
  “你们想做什么?!你们敢动孤?!你们一个个信口雌黄!故意歪解扭曲孤,抹黑孤,等着吧!孤让你们不得好死!”
  等人走了,三皇子轻笑一声,看向魏延:“魏丞相,上能辅佐陛下,下能号令内官,好大的排场啊。”
  第73章
  饶是俞书礼也听得出来这假赵玄的语气是在阴阳怪气。
  魏延在对方的打量中淡然回答:“天子皇命,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好一个天子皇命……说到天子……”
  被这样简单地敷衍,“三皇子”面色并无不快, 只是一笑,又看向俞书礼:“听父皇说镇国公在渠州端了个销金窟……啧啧啧, 真可惜,本宫还没机会去那里见识见识……”
  俞书礼退到一旁,不欲搭理他的话里有话,反口接道:“三殿下善于寻乐, 自然还能找到更为适宜娱乐的地方。”
  “哦?是吗?”三皇子见他面色冷淡许多地后退,他眸子下垂, 反而更近一步,端详着俞书礼的脸:“你倒是说说看,这更为时宜的地方,是在哪里?本宫可是喜欢带点艳糜色彩的地方,镇国公可有推荐?”他的视线从俞书礼的下颌线逡巡到腰间, 再逐渐往下。
  被人这样看着, 俞书礼脸色不虞,正待说什么的时候, 魏延立时挡在他身前, 声音凉凉地警告:“三殿下,非礼勿言,非礼勿视。”
  二人的目光直直地对上,其间火花四溅。
  本来坠在正中的日光渐渐西沉, 草场之上云淡风清,树影斑驳,而四周像是被静止了一般, 短时的呼吸也被暂停了下来。
  “赵玄”直接把魏延的话当成了耳旁风,轻笑了一声:“魏丞相,真是护食的很。”视线却没有从俞书礼身上挪开。
  他的目光带着玩味和阴鸷的肆意观赏,如同在欣赏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也很难不让人注意到那股带着掠夺的兴味。
  俞书礼见躲不过,便干脆不躲了。
  他大大方方站出来,回答“赵玄”方才的问题:“臣一向洁身自好,没有推荐。”一张小脸上尽是鄙夷,说话已经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满。
  “三皇子”正待再说什么的时候,对上了二皇子赵阑的目光。
  他嘴唇动了动,还未来得及开口,赵阑便笑着替他给俞书礼道歉:“镇国公勿怪,三弟对渠州一案,并不知情。如此胡言乱语,也不过是孩童心性,有些莽撞爱玩闹罢了。”
  被人就这样当着面说自己是“孩童心性”,三皇子自然脸色一僵,心有不虞。但他一瞬之后便微微一笑,“是啊……本宫可从来不知道什么戏院胆子敢这么大,竟然能做这种皮肉生意。好奇之余,倒是很想深究一番……”
  “它这背后,究竟是借着谁的胆子……在办事呢?”他抬起下颌,一字一顿地问魏延:“魏丞相以为呢?”
  “案件详情,稽刑司自会不日后给出结果。”魏延平静地回答:“今日……是春闱现场,不是审案现场,自然……也不适合盘问。我说的对吗?三……殿下?”
  “自然。”“赵玄”挑了挑眉:“魏丞相说的有理。”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视线又放回了俞书礼身上 ,缓缓道:“不过,在看这最后一项考试之前,我还有个故事讲给各位听,不知镇国公愿不愿意赏脸?”
  也独独只问了俞书礼一个人。
  魏延眉心微蹙:“三殿下,考试不得延误。”
  “若我偏要耽误呢?”赵玄一笑。
  魏延面色冷厉:“那臣自然也只能按照规矩办事。”
  三番几次意有所指,针对的都是俞书礼。饶是魏延脾气再好,此时也必然要脸色铁青,更何况,俞书礼知道,他压根不是这般能忍的人。
  在他俞书礼的事情上,魏延从不会让他受委屈。
  手指一动,快速拉住即将上前的魏延,俞书礼对着“赵玄”勾了勾唇:“自然想听,三殿下请便。”
  魏延的手腕上温度一热,他抬眸,对上俞书礼的视线。
  反手将俞书礼的手指捏住,更加用力地握紧了他,片刻后,魏延别过眼去。
  看着二人旁若无人的互动,“赵玄”的唇角慢慢钩起一抹讥讽的笑意,眼下那一颗痣红得刺眼。
  “从前有一座山林,山林中住着一群野兽,整日厮杀人命,百姓们民不聊生。这些野兽贪婪又狡猾,还嗜血成性,村民们真拿他们没办法。有一日,来了一位屠夫,他想要帮村民们处理后患。”
  “于是,他在林中放上了捕兽夹,并且在捕兽夹上安置了美味的、容易让人上瘾的食物。果然不出人所料,好多野兽都上当了。”
  “被俘虏的野兽们被喂下了药,强制他们发情□□,屠夫看着这些牲畜们被驯成淫兽,失去了张牙舞爪的能力,讨饶求欢、纵情声色,满意极了。他将这些野兽们圈养起来,以供村民们日常娱乐。”
  “可有一日,一群官差出现了,他们竟然要抓屠夫,说他残害生灵。”
  对上对面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赵玄”咂了咂嘴,目光幽幽:“镇国公觉得,这屠夫是在残害生灵,还是为民除害?”
  俞书礼听着他意有所指的发言,脸色近乎铁青,手掌紧紧握拳:“三殿下,微臣愚钝,不知道您讲这样的故事,究竟是什么意思?”
  “赵玄”眼中带着隐约的讥诮,笑了一下:“愚钝么?……那可惜了。”他把视线落到了魏延身上:“既然如此,让我们魏丞相说说吧。”
  魏延薄唇微抿,感受到俞书礼在他手心那只手握的力道,抬眸看向对面:“殿下当真想听?”
  “赵玄”嘴角弯起一个优雅的弧度:“自然想听。”
  “生老病死、天灾意外,乃自然规律,微臣不评判野兽的恶行,毕竟您也说了,那是野兽。但您讲的故事里屠夫的存在,是恶意的化身,是私欲的作祟,并非所谓的替天行道。”
  “赵玄”目色微凛,他骤然抬头,“你什么意思?”
  “他惩罚野兽,不是为了村民,是为了他自己。”魏延的视线锁住“赵玄”的眼眸:“我说的对么?”
  “赵玄”故作深沉地摇头。
  俞书礼耐心用尽,他松开魏延,上前一步,手握在随身携带的剑柄上,声音冰冷:“三殿下,故事讲完了,最后一项考试可以开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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