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少主她怎么能不记得!
  她一下激动了起来,趴在地上几乎声嘶力竭,我娘是因为她才会死的!如果没有我娘暗助,她逃不出春秋山。
  她后来推平了蛊神教。既然能推平蛊神教,既然她那么厉害,为什么不能早一天出现?
  甚至都不用一天!半天、一个时辰,结果都会不同!
  但她没有。
  叶青宜脸上有绝望,就因为我娘一开始没有出手,没有跟越影的父亲、玄字堂堂主一样半步不让、血溅当场吗?
  她说得颠三倒四,明十三看着她,全部听得清楚。
  她一声不吭,没有打断。
  叶青宜还在说。
  我娘死了,季夏冬他们逃走前把我也抓上。我半路逃了出来,逃了那么久。可是明月楼从来没有派人找过我。
  少主甚至早不记得我了。
  我跟她面对面,她看到我的脸,眼里只有陌生。
  到最后,她声音藏不住怨毒:我原本没有想杀少主的。但她不记得我了。对她来说,我只是一个刺客。
  刺客当然是为了杀人才出现的。
  那我就杀她好了。我知道我活不了。我也早就不想活了。
  她把剑挥过去时就知道了,要么是她杀不死明墨自己被越影打死,要么她杀死明墨自己也死。
  但现在她没有死,而明墨
  叶青宜想着那人倒下时白得胜雪的脸,心里并没有感到高兴。
  明十三等到她全说完才开口,声音轻轻,于叶青宜却有如电闪雷鸣,既响又痛。
  她说,你应该知道主子体内也有蛊。那是季夏冬亲手给她下的,是所有蛊里最厉害的。
  从种下那一刻开始,她的记忆、五觉都会受到影响,直至最后,什么都记不住,五觉也完全丧失。
  所谓五觉,即味觉、嗅觉、触觉、听觉和视觉。
  蛊毒发作时,这种影响将最大化。
  所以她喝完药跟曲龄幽说不苦,不是哄曲龄幽让她安心的,而是真的没感到苦。
  许州明月楼的书房里有好几口大箱子。箱子里全是散乱的、没有顺序的纸。纸上记着的,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事情。
  因为重要,怕自己忘了,所以要记到纸上,时不时就要重新看一遍。
  那些纸有一张是关于我的,右上角应该还附了我的画像。但可能越影她们没想到我这么快回来,这趟出来没把关于我的纸带上。
  所以明墨在屋内看了她很久,明墨在记她的脸。
  江湖人都说,少主当年推平蛊神教后重伤倒地,将活不过三十岁。这是真的。
  她最后关头弃剑用盘蛇掌,不是为了要折磨季夏冬让她忍不住毒发的痛苦而自杀,她是真的拿不动剑了。
  教内剩余几名还活着的护法救走季夏冬后放了火,遍地大火,满山都是尸体。越影后来在一具尸体上找到了你随身的饰物。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那之后,沈月白和明月楼四处求药。
  蛊神教教众跟疯了一样不断派人来刺杀。
  明月楼再无暇顾及其他。
  明十三一句一句解释给她听,临走出去时道:少主若是知道你还活着,应该会很高兴的。
  她过往记忆里存在、以后需要记得脸的人,又能多出一个。
  第24章 糖
  闲云阁屋内。
  明墨断断续续地沉睡着,中间也醒来过几次。
  再一次醒来后,她看着屋外日光,问旁边的月十四:还要再喝几次药?
  主子,还有两次。月十四有些安心。
  再喝两次后,这次的蛊虫发作就算压制下去,主子就能没事。
  明墨点点头,缓缓坐了起来。
  夫人在休息。月十四显然知道她要说什么,先一步开口。
  明墨沉睡这段时间曲龄幽大多都是在床前守着她的。
  但她睡得没规律,醒得也没规律。
  这次正好赶上曲龄幽熬不住去休息,换月十四守着她。
  我想出去走走。明墨说着,自己把里面的衣服穿好,掀开被子坐直起来。
  月十四忙拿着衣服上前一步,很熟练地就要给她穿上。
  曲龄幽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明墨在床上坐着,月十四弯着腰神情认真,手正搭在她肩膀上,两人距离相当近。
  夫人。月十四听到脚步声后抬头,看到曲龄幽后声音恭敬,同时手上动作加快,想快些给自家主子把衣襟弄好。
  曲龄幽脚步一顿。
  明墨按住她的手,眉眼微扬,像是无声在笑,你先出去吧。
  衣服还没穿好啊。
  月十四有些疑惑,但她向来不会质疑主子的命令,听话地离开了。
  曲龄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再对上明墨含笑的眼神时脸上微热,莫名就有些不自然。
  她走过去坐在床前。
  明墨向后靠了靠,手从被子里伸上来,正努力地想自己系上衣襟。
  她脸还是白的,才刚刚醒来。
  曲龄幽按住她的手,往前凑了凑,接过她手上动作给她系衣襟,像是不经意地问道:既然衣服没整理好,怎么让月十四出去?
  我刚才想了想,忽然觉得这样不妥。明墨很自然地拉住曲龄幽的手,一本正经道:我已经成亲了,不应该再跟别人接触亲密。
  她才二十岁。曲龄幽怔了怔,推己及人。她自己二十岁时压根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但我喜欢你时也才十五岁。
  明墨看出她想法后在心里小小声反驳了一句,继续道:所以你刚才不是在吃醋吗?
  曲龄幽一进屋她就察觉到了。
  她看上去时,曲龄幽似乎是不太高兴的。
  当时屋里就她和月十四两个人,她总不能因为别的事忽然不高兴。
  吃醋。
  曲龄幽滞了滞,有些后知后觉:她那样的心情,忽然心里不高兴,是因为吃醋么?
  吃醋是因为嫉妒。
  她嫉妒月十四,是因为喜欢明墨么?
  喜欢。
  她一时有些恍惚。
  那你希望我吃醋吗?她看着明墨的脸,想起成亲前的约法三章、有言在先,反问道。
  明墨垂眸,也想起成亲前说的话。
  当时她还庆幸于曲龄幽不会喜欢上自己。
  她避而不答,认真看着曲龄幽的手,看她细致认真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曲龄幽也没再说话,静静给她整理着衣服。
  整理好后,曲龄幽伸手想拉明墨起来,迎上她不解的目光,问道:你不是想出去走走吗?
  如果不是想出去,也不用月十四帮她穿衣服。
  明墨摇了摇头,我之前想出去是因为在屋里坐着无聊。
  她现在不想出去,也是因为在屋里坐着不无聊了。
  屋还是那个屋,只是换了个人。
  她因为曲龄幽在而不感到无聊。
  曲龄幽听出她言外之意后顿了顿,心绪再次起伏,欣喜过后是恼怒:明墨,你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
  她是想这么问的。
  她很多次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明墨的喜欢,感觉明墨对她是有情意的。
  但她旁敲侧击追问明墨时,明墨总是避而不答。
  于是显得那些感觉都只是她的错觉。
  曲龄幽不喜欢那样,她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应该是理智的、清醒的,明确知道自己目标的。
  偏明墨总能一句话扰乱她心情,既让她欣喜,也让她不安。
  她于经商上深谋远虑,喜欢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上。
  在情感上也应该如此才对。
  段云鹤的事她绝不容许再来一次。
  况且明墨早已重要过段云鹤。
  所以只能是明墨先喜欢她,喜欢她喜欢到没了她不行的地步,明墨对她的喜欢必须胜过她对明墨的喜欢!
  曲龄幽想着,把原本要问的话收了回去,环顾四周一圈,若无其事道:确实不无聊。
  四周有趣的摆饰极多,屋外檐下还挂了几个风铃,风一吹丁零当啷地响,声音悦耳而不吵闹。
  那是明十三亲自挂上去的。
  当时曲龄幽也在,清楚地听到明十三挂好后对旁边的越影说:少主向来爱热闹。我挂上去之前算好了距离,风再大也不会吵到她的。
  月三和月十四也附和,说若是真吵起来她们自然会上去摘掉。
  明十三对明墨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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