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这话未免说得太难听,荣江也忍不住怒了:“五夫人,小将军轻薄我女儿已成事实,也需要给荣府一个交代吧。”
张潇冷笑:“轻薄?荣二爷这是给将军府定罪吗?荣荨是妾室所生,品行如何我尚且不论,一般闺阁女子可做不出偷喝避子汤的事。我还怀疑呢,若真有心避人,又怎会闹得人尽皆知?还是在今日这种场合,说她没有心思我是不信的,这种手段我可看得多了!你说是吧,兰姨娘?”
兰姨娘愣住,她怎么也没想到陆五夫人会拿这个将她,她确实存了这样的心思,想当着众人的面逼将军府承认这门亲事,可这也是事实啊!
荣江额头直跳,张潇若真咬死不认,说荣蕴品行有亏入不得将军府的门,荣府还真没办法。这种事闹开女方只有吃亏的份,他咬着牙问:“那五夫人您说该怎么办?”
张潇想了想,语气冰冷:“做正妻绝无可能,妾室尚可。”
凭荣荨的身份,当将军府的夫人属实有点痴心妄想,兰姨娘心有不甘,被荣江瞪了一眼也不再说什么,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王氏已经缓过来了,荣荨要当妾还是当什么,她不关心,立即接过张潇的话道:“那就这样,今天订亲照常进行,等茵姐儿和小将军成亲后寻个日子再将荨姐儿抬过门就是……”
“老夫人,我想先问问三小姐的看法。”张昂出声打断王氏,这件事受到伤害最大的明明是荣茵,可屋里这些人没有一个是为她着想的,都在算计自己的利益。他觉得他必须要先问问荣茵怎么想,是不是还愿意嫁给他,他不能这样羞辱她后还要她不明不白的嫁给他。
“小将军,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氏勉强地笑着,对张昂她可不敢发脾气,“就不用问过茵姐儿了。”
“我不同意。”
廊下富贵海棠的石门海后面站着匆匆赶来的荣茵,将王氏和张昂的对话听了去。消息传到栖梧堂,范妈妈就知道坏了,一路都跟在荣茵后面劝说,可还是没劝住。
王氏这下是真的要气死了,荣荨只能当妾,哪有荣茵嫁过去当宗妇的好处大,她暴怒大吼:“你给我滚回你的院子,这件事容不得你任性。”
荣茵瑟缩了一下,却没有回去。四妹妹是因为她出的事,还骗了她偷偷喝避子汤,自己不可能当什么都不知道。
张昂走到荣茵身前,隔着种满睡莲的石门海看她,他始终还是觉得荣茵适合明艳的装扮,像盛夏的蝉,永远昂扬。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如她这般的女子,明明是鲜活的年岁,却总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其实内里是十分敏感的。
在田庄他第一眼就认出了她,他不知道过去的几年她经历了什么,但他不喜欢她现在的样子,他想让她像以前一样鲜活明媚,他想让她开心起来,他是真的……想娶她的。
过了许久,张昂才轻轻地问:“你应是已经知道了,我只想问你……你还愿不愿意嫁我?”
荣茵摇摇头,她从来没想过要嫁给他,就连他来提亲都是今天才知道。
张昂突然感觉到难过,是那种知道自己永远失去某种东西的难过,就像他的母亲,他日日夜夜的思念她,却再也看不到了,一股沉重的无力感拖住了他。
他闭了闭眼,深深地吸气:“是我对不住你,聘礼我全都留下来给你,当是赔礼,不要拒绝我。”阿茵——这个心底默念千遍万遍的名字,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唤出口了。
荣茵屈身行礼:“小将军,你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四妹妹她,也没有。”
事情敲定,将军府主动与荣茵退亲,荣荨及笄后再找日子抬进将军府。
荣清知道后大怒,先前事发突然,他为了不让同窗看笑话一直在花厅作陪,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个结果,他问罗氏:“母亲,阿茵好不容易要嫁出去了,还是一门好亲事,您为什么不拦着?四妹妹要做妾便做,阿茵嫁过去仍是正头娘子,这有什么不好?”
罗氏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当时她一点反对的心思都没有,甚至还有点庆幸,庆幸荣茵嫁不出去,要一辈子承受流言蜚语,一辈子都过得艰难。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惊觉自己竟然厌恶荣茵到了这般地步,她实在是太可怕了,竟然真的恨自己的亲生女儿!
第47章 和离和离
荣家三小姐又被退亲了!此消息一经传开,大兴的勋贵圈子哗然一片,尽管将军府把过错都揽了过去,但荣茵名声不好再前,又被退过一次亲,众人还是认为是她的不是,全在看笑话。一时间荣茵的名声更是不如从前,以后只怕再无人敢上门提亲了。
世人皆说女子是长舌妇,专爱道人长短,可男子说起闲话来却更为难听。话传到张昂耳朵里,他怒不可遏,亲自上门教训了出言不逊的人,打得人半死不活。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挨打的人又怎会善罢甘休,有几次事情都闹到了张潇面前,还是她又是道歉、又是搬出镇国公府施压才平息下去的。
张潇气冲冲地回到将军府,等到深夜才见张昂回来,神情淡漠,身上的衣裳都破了,脸上也带着伤。伺候他的小厮说是训练兵卒弄的。
张潇胸中的怒气忽地就泄了,她想起张昂不惜与自己闹翻也要求娶荣茵的坚持,得知提亲成功后掩饰不住的喜悦,还兴奋地去猎了大雁,甚至所有的聘礼都是他一点一点用心准备的。
他从小就过得比一般人顺遂,向来都是昂扬肆意的,第一次见他难过还是因为母亲病逝。他那时还小,不知道死意味着什么,还以为母亲只是睡着了,拦着众人不许把母亲放进棺材里,在床边守了一天一夜。那时候他就跟现在一样,不搭理人,只自己默默地承受。
她突然就哽咽了:“阿弟,三小姐是在气头上说出的话,你若是真的放不下,长姐陪你再去荣府找她谈谈?聘礼什么的都可以再加,只要她同意……”
“长姐。”张昂依靠在太师椅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声音飘渺无力,“你回去吧。”
张潇等了许久,见他仍不改口,长长叹了口气,叫来小厮伺候他梳洗,自己则连夜赶回了镇国公府。
正是散值的时候,齐天扬辞别了同僚从翰林院出来,还未走远听到有人在后面叫他,回头一看是翰林院学士江大人的侍从。小厮笑着拱手,指着对面的轿子道:“齐大人,我家大人请您过去说几句话,不耽误事儿。”
齐天扬纳罕,江大人与他父亲同是严大人的门生,平日为了避嫌二人并不来往,甚至对他还有些冷淡。不过他没有多想,还是上前行礼:“江大人。”
轿帘已经掀开挂在一旁,江大人还穿着官服似乎也是才下值。他看着齐天扬微微颔首,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书信,说道:“文书早到了我这儿,不过一直被我压着,你有状元之才,在翰林院任职不过是积累经验,等期满就会到六部九卿观政积攒资历,入阁拜相是迟早的事,
怎要自毁前程?”
齐天扬抬眼一看正是自己自请外放的文书,默了几息,复又低下头去,恭敬答道:“纸上得来终觉浅,事必躬亲才更刻苦铭心,下官只是想磨砺心智,贴近黎民百姓,去感悟什么才是真正的为官之道。”
江大人赞赏的捋捋胡须,齐天扬入翰林院三年,虽说不曾出过差错,可要说多上心也没有,每日应卯散值规规矩矩。还以为他是因为家中已经安排好了,所以无谓,只等着时间一到就走,没想到也是胸有沟壑之人。
“你虽年轻但目光长远,确有经世之才,不过我一人可定不了你的去处。你自进翰林院的那一天起,你父亲就铺好了你将来的路,你若真想历练自己,就回去与你父亲商量。”
齐天扬这才知道为何文书递交上去十几天了都还未收到答复,原来竟是因为父亲不肯!他拜别了江大人,就立即赶回齐府。
“夫人,姑爷身边的昌吉过来了。”红玉挑帘进门,昌吉刚穿过庑廊,再有几步就到门口了。
在一旁替荣蕴梳头的涟漪,身子害怕地颤抖,上次被踢了一脚后她躺了三天才下得床,肚子到现在都还隐隐作痛,一听到齐天扬的名字恨不得躲起来,再也没有爬床的心思了。
荣蕴瞪了涟漪一眼,抢过梳子自己梳起来,神情还算平静,心里却打着冷战,她知道齐天扬回来做什么。
昌吉进屋笑嘻嘻地拱手作揖:“夫人,少爷派我过来取样东西,您知道的。”
“夫君呢?”
昌吉抬起头扫了一眼,不紧不慢地回:“在老爷书房里说话呢。”
荣蕴手顿了一下,望着镜子中的女人,才十八芳龄,最是美貌娇俏惹人怜的时候,内心却是要枯萎了。她抚摸着自己的脸,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你回去吧,东西我亲自给夫君送过去。”
书房里,齐元亨坐在桌案后边写字,听了齐天扬的来意后冷哼道:“你有我给你铺路呢,用不着跟其他人一样要从小小的知县做起,为父都帮你打探好了,明年吏部有个主事的空缺,到时自有人为你上疏请旨,你且等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