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傅沅说了一句“不用”,便环起双手,趴在桌子上,赶客意味不言而喻。
  同事们三五个组成一个团体朝食堂走去,她隐约可以听到有同事在讨论她的是非长短。无外乎是说她走后门,有特权,现在又多了一个指使实习生。
  他们以为自己很小声,实际上傅沅的听力极其敏锐,他们的话早就进入了她的耳里。
  。
  “站好!头部自然挺直,下巴微收,颈部肌肉放松,挺胸收腹,两腿并拢……不要含胸!就是说你!”
  一个穿着军绿色衣服的男教官,手里拿着一根一米长鞭子,狠狠鞭笞了在一个男学生鞋前几厘米处,鞭子落到地上,出现了一道显眼的白痕。
  对于入梦,傅沅早已轻车熟路。她扭头周围熟悉的环境,这次做梦是在母校,背景是军训。
  教官看见她东张西望,朝她不耐烦地吼了一句:“你是谁?军训期间,高年级学生不允许踏入这里。”
  她没穿军训服装,教官也没将她认作是大一新生。
  傅沅没理他。
  梦里的太阳似乎有了实质性的伤害,照射在人身上感觉火辣辣的疼。她看向站台下面的学生,里面有一个尤为突出。
  那是一个小胖子,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没有血色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面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水一颗颗洒落在地上,凝成了一片水渍。
  光看一眼,就知道他到达极限了,再多坚持一秒都需要莫大的毅力。
  这应该是这次的做梦者,只要带他脱离困境,这个梦境也能自然破碎,或者换成一个相对温和的环境,她也能有更好的睡眠质量。
  想到这,她才冷眼看向教官,板着脸,对着人群中的小胖子虚虚一指,说道:“我是医务室的工作人员,接到举报说教官不顾学生体质,肆意加重训练程度。现在我需要带走这位同学,他的身体到达极限了。”
  小胖子听到她的话,身子依旧不敢乱动,保持着僵直状态,但眼珠子却像是要蹦出来,朝着傅沅不断求救。
  傅沅朝他笑笑,示意放宽心。
  教官凶狠地眯了眯眼睛,并没有直接相信她的说辞,“你怎么证明你是医务室的,而不是来捣乱的?”
  后半段则完全被他忽视了。
  傅沅沉默地从衣服口袋里摸了摸,递给他一张四四方方的卡牌。
  似乎对他的怀疑感到不爽,傅沅语气很是生硬:“这是我的工作牌,你要是不信,还可以去医务室问。”
  教官接过她的卡牌,一边扫视,一边在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随即他的脸部不断扭曲,涌起一阵阵黑气。
  傅沅看着这一幕,也不害怕,只是换了一副温和的语气,劝道:“我知道教官是为了他们好,现在很多孩子都不注重自己的身体锻炼,但这孩子已经到达极限了,需要休息一下。有一句古话——欲速则不达。”
  似乎是在思考她的话,教官脸上露出沉思,黑色渐渐停止翻涌,扭曲的脸也逐渐恢复原状。
  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像是高负荷运转的老旧机器:“行,但只能一小会。”
  。
  13:21,傅沅醒来,才发现自己趴着大概睡了四十分钟,后半段算难得的好梦。
  此时她的双臂被压得酥酥麻麻,随着她舒展懒腰,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黑色的风衣滑在地上。
  她侧着身子捡起风衣,扑了扑上面看不见的灰尘,将它放在沙发上。
  看见刚才睡着的桌上有一个盒装的慕斯蛋糕,看包装是她大学常去的那家店,口味也很对头,蛋糕下面压着一张纸,纸上的字迹清秀雅致,透露出点点书卷墨香。
  第4章 还要多久
  [沅沅姐,我下午有课不在医院,零食已经带去了科室。衣服是洗过没穿的,慕斯蛋糕是顺路买的,希望你喜欢。^^]
  下午有课吗?
  傅沅想了想,上周这个时候似乎看到过他,当时他似乎是在院子里面跟患者交流。
  也许是学校单双周课程安排不一样吧。
  傅沅坐在座位上看完,有些烦闷地将纸条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刚刚后半段虽是好梦,但此时的她依旧有些精神萎靡。
  早上的菊花枸杞茶已经凉了,她起身将茶水倒掉,换了一些温水进去。
  说来也奇怪,昨晚梦境过后,她感觉肚子一阵空虚,从冰箱里吃了半周的面包存货才勉强不饿,今早更是吃了足足三笼小笼包才来上班。
  一觉睡醒,竟又开始感觉饥饿。
  傅沅坐在座位上,抿了一口热茶,将按照包装痕迹将盒子拆开,三角形的慕斯蛋糕便暴露在空气中,空中酝酿着一股香甜。她用塑料餐刀切成三份,三口便将整块蛋糕吞咽了下去,像个饿了几天的落魄贵族。
  这才勉强感到舒服一点。
  早上她便想到动用能力会消耗身体的能量,但中午却忘记了这事。
  想到这,傅沅也不继续坐在位置上摸鱼了,而是拿上钥匙出门去。
  临走前,还贴心地将门口悬挂的木牌翻了个面,变成了“外出中,有事电联”。
  医院的内部食堂已经关门了,也没有小卖部,据说是有些患者要控制饮食,同时也是为了方便管理。
  她在z大毕业,学校离这里并不远,拐两个弯、过三个红绿灯便可以看见校门口。
  学校是开放式的,里面有一条小吃街,在整个江市都享有很高的名气,无论什么时候,这里都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此时,小吃街内。
  傅沅在人群中艰难地仰着头四处张望,陡然间瞥见一抹熟悉的亮红色,便推着手上的小绵羊电动车快步走去。
  “孟姐,二十串羊肉串、五根烤面筋、五个烤鸡翅、五个鱿鱼、外加五根肉肠!”
  人未至,话先达,只是声音似乎有些虚弱。
  周围的人听见她的喊声,也都微微让开一条路供她通行,傅沅推着电动车停在了一个挂着“xj串串烤肉”大红招牌前,红底白字,周围还有片片祥云符号。
  这是一个烤肉店,外面是两个烧烤摊,里边是原料,老板会用一串串弄好摆放在冰柜里。客人可以去店内亲自挑选需要烤的串串,也可以由老板代挑。
  烤架上整齐码放着鲜嫩的羊肉串、土豆串等各类串串,串串们在炭火的舔舐下滋滋作响,油脂渗出,底下瞬间燃起橙红的火苗。
  女人带着蓝色口罩,露在外面的脸在火光中映得通红,她抄起摆放得整齐的罐子,轻轻拍了拍,孜然与辣椒面簌簌而下,羊肉串便披上一层红棕交织的诱人外衣,浓郁的辛香随风飘出。
  傅沅放下电动车刹车片,站在旁边又重复了一遍。
  女人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看了她一眼,一边跟她搭话,手中的活丝毫不受影响,“是你啊,好久没看见了。”
  说着,又冲屋内喊了一句,“老汉,别睡了,拿二十串羊肉串、五根烤面筋、烤鸡翅、鱿鱼、肉肠出来。”
  屋里边应声答是,听起来还有些没睡醒的样子。
  没一会,一个男人戴着头巾,从里边出来了,拿着东西到另一个烧烤架去,点起火。
  女人瞪了他一眼:“你来接手这个,我去烤那个。”
  男人将近40岁模样,中等身材,古铜色皮肤,一头利落的短发,浓眉大眼,高鼻梁,嘴唇上方有着淡淡的胡须,是典型的哈萨克人,也是女人的丈夫。他们在江市经营二十多年了。
  “毕业了,不顺路。”傅沅轻声跟女人说,算是回应起女人的话。
  “是这样啊,没事,想吃就过来,或者网上平台点单也是一样的。”现在火候还小,不需要人看着,女人便进屋给她搬了一条红色的小圆木矮凳放在地上,“坐会,还要十多分钟。”
  “没事没事。”傅沅摆了摆手手,坐在电动车上,又轻声问女人,“怎么换地方了?”
  “房租到期了,再加上上面统一安排,按照类别划了圈子,咖啡奶茶是一个圈,糕点又是一个圈,我们这种烧烤摊也断断续续都搬到了这边。就是近段时间的事。”
  女人叫孟洁,江市本地人。
  傅沅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难怪她此次过来都没见着熟悉的店子,本想去零食舱买点巧克力放办公室囤着,却只看到一排排“xxx烤肉”、“xxx烧烤”。
  “生意也难做。”
  年轻的大学毕业生看了看周围,只当是她想感慨,便提前附和。
  孟洁被她逗笑,对她说:“其实也还好,别看现在店面没什么人,冷冷清清。等到晚上七八点的时候才是人多呢,越晚人越多,可以一直到凌晨两三点。上午我们不营业,休息,你也算赶巧,我这边刚开门,你看那边大部分都还关着门呢。”
  去上课的学生自然不算是客人,这么看来,除了另一个烧烤摊疑似外卖,这个店就只她一个客人。
  傅沅顺着她指的方向踮着脚望去,确实开门营业的才是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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