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少年冷笑着看着众位长老，“列位对此可有头绪？”
一位长老面容冷淡，“那是因为你资质愚钝，即便玄门有点石成金的能力，又如何能教授一个从未开窍的凡人？”
少年眼神晦暗，面上却带着笑意点头，“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一位长老愤愤地甩着袖子，“况且何来欺凌之说！不过是同门之间的玩笑打闹，竟被你冠上欺凌之名，难怪众弟子总说你孤僻怪异难以接近，你若一直存着这样的坏心思…”
那位长老冷哼一声，“便永远只能被其他弟子排除在外！”
少年眼神更暗，面上的笑容却更盛，“原来列位一直只当各位师兄师弟在同我玩笑打闹呀…”
说着他眼神一冷，猛然捏紧拳头，被抛在高空中的玄门弟子们立刻仿佛被一股大力攥住，挤压揉搓，纷纷“哇”地吐出鲜血。
血如雨，纷纷扬扬洒了一地。
众人都没想到昔日只会默默忍受的少年，现今竟然一言不合就对同门出手。
几位长老又惊又怒，正要动手却见天边飞来一道白色的流光。
“掌门！”
白色流光停在他们正中间，化作一个身着白袍的女子，被白纱遮住的双眸下，面容精致又冷漠。
“掌门！往日我们几个说要处理桑宁，您慈悲为怀屡次推脱，今日他犯下此等大错，您万不可再放过他！”
围观的弟子里爆发出附和声，“重罚！必须重罚！”
甚至也有声音直接阴狠道：“杀死他！！！”
白袍女子立在高高的白玉长阶上，神情淡漠，朦胧的白纱后隐隐透出狭长的眼睛，平静低垂时仿佛能装下天下众生。
少年咬牙看着她，双眼不知不觉变得通红。
自这人将他接来玄门，少年便再也没有抬眼看过这位传说中仙风道骨、心怀慈悲的掌门。
黑书让他掌握了力量，他终于有勇气再次抬头看向他心中像光芒一样不可直视的人。
曾经他以为这神仙一样的皮囊装得下天下苍生，自然也就装得下他。
他错了。
心怀苍生的人，最恨的就是他。
他和她要保护的苍生注定是敌人。
掌门抬起眼帘，无情的双眸看着少年，仿佛鲜血染就的双唇开合。
“果然是祸乱灾星。”
像是冷漠的陈述，又像是含着些许叹息。
少年大笑出声，声音凄怆无比，“你忍了我这么久，总算有机会说出这句话！”
“你要杀死我吗？来吧！这不就是这么久以来你盼望的吗？！”
掌门一语未发，只是抬起纤细的指节，指尖在空中划过时似乎有星辰的余韵跟随，如水般无形、含着变化莫测的道意。
没人看见她是怎么出手的，只是眨眼间，少年已从数百级台阶之下闪现在她面前。
她如玉质雕琢而成的素手，轻松又无可动摇地掐住少年的脖子。
“杀你，脏了我的手。”
以慈悲闻名的掌门脸上从未出现过任何温和的神情，因为只要是接触过她的人都知道：
过度慈悲就会变得过度无情，而要将天下苍生都放在心上的人，势必要成为天底下最最无情的人。
没有情感和想法，更没有七情六欲。
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具只知道执行指令的傀儡。
少年企图从掌门脸上看到一点厌恶，但没有，一丁点也没有。
她从来不是因为讨厌他，所以想杀死他，她只是纯粹地想要杀死他。
而他这么多年的希冀、期望、欢喜和恨，就是寄托在这样一个人身上。
少年一边笑一边哭，掌门松开手，任由他从长阶上滚落、磕得遍体鳞伤。
长老们立刻出声，“掌门您该动手的，若您嫌灾星会脏了您的手，我们可以代劳！”
掌门盯着头破血流都要从地上爬起来、用满是恨意的眼神看着她的少年，沉默了一会儿。
她没有回答长老们的话，而是问起另一个问题。
“他今日为何要这样？”
一众长老们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虽然掌门交代过让他们好好看护灾星，可…除了弟子们时不时会把捉弄灾星的手段当做趣事一样同他们分享，他们哪里有闲心去关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他们更不可能知道灾星今日发疯的缘由，事实上不止是他们，就连他们的徒弟也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灾星的消息了。
掌门冷淡的视线像刀尖一样，如有实质的一个一个刮过他们的骨头，像是要将他们的每一丝肉都割下来。
“你们不知？”
胆子小的长老已经抖如筛糠。
关键时刻是少年自己讥笑着说出来由。
“我要你们，交出那两个幽鬼。”
“有必要在我面前演戏吗？我这种人还值得掌门大人和众位长老的精心演绎？你们不该为我花半点心思！何况你们的剧情也太好猜了，我猜你们想说…”
“你们都是无辜的。”
第657章 祸乱主的诞生（中）
“什么幽鬼？”长老面面相觑，发现彼此脸上都是同样的不解，有人反应过来指着少年大骂。
“放肆！你敢戏弄我们？！玄门乃清修之地，怎么会和幽鬼扯上关系！”
少年看着长老们振振有词的样子，更加觉得可笑，反倒是他身边的苍老小鬼犹疑起来。
“…小黑，我们可能真的误会了几位长老，他们可能真的和怀玉还有怀瑾的消散没有关系。”
少年皱起眉头，气息不稳，他的唇边还渗着鲜血，“可是老者你不是说像你们这样生活在玄门地界的幽鬼，是玄门众人大好的补品吗？”
“是大补品没错，但这不能证明就是玄门的长老将怀玉怀瑾抓走了，他们俩为了助你，所剩力量本就不多…”
苍老小鬼越发确定，“很有可能是自行消散了。”
“这番实是老夫的过错，竟让小黑你鲁莽行事……”
少年面无表情擦去唇边的血迹，“和您没有关系，无论您的回答是什么，今日的事总会发生。”
“恩怨总该有个了断不是吗？”
苍老小鬼羞愧地直摇头，少年不再安慰，直接振声道：“今日若是诸位长老与幽鬼之事有关，我就当是用他们的力量替他们报仇，若是没有…”
少年眼神坚定而冰冷，“我便是在为自己报仇！”
等在场之人厘清少年话中的意思，纷纷脸色大变。
“好你个祸乱灾星！竟敢与幽鬼扯上关系，还是在玄门的地界上，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再者你何仇之有？你和谁有仇？是把你视作手足的同门，还是自小便教养你且毫无怨言的宗门？！”
“手足？”少年对这两个字时仿佛厌恶到了极点，“是那种会在冬天把我丢进寒潭里的手足吗？还是会把银针从穴道插进我身体里的手足？还是…”
“哗啦”一声，少年猛地撕开了上半身的衣裳，在掌门的注视下，长老们想阻止根本来不及。
“会把坏水倒在我身上的手足？”
少年露出他瘦骨嶙峋又伤痕累累的身体，苍白到异常的皮肤上最触目惊心的还是肩头和腰间的伤口。
因为没有尽快得到医治，伤口溃烂流脓，现在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众人大惊，苍老小鬼也震惊了，“不应该…怀玉怀瑾分给你的力量应该足够你修复好你的身体…何况你从黑书中得到了那么多力量……”
少年面上露出嘲讽的笑意，他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掌门，她精致的面容隐匿在晨光里看不清楚。
“我故意的。”
“我就是要让自己记住这些痛，免得好了伤疤忘了疼。”
在场瞬间变得闻针可落，大多数玄门子弟都知道少年在玄门过得很糟糕，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他们是冷漠的旁观者，不是罪恶的参与者，也因此，他们会低估受害者所遭受的苦难。
至于直接对少年动手的那些人，现在正在飘在天上，一阵一阵地吐着血。
冤有头，债有主，少年没有忘记慈悲的掌门在刚将他接来玄门时教给他的道理。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日子还不算太糟，甚至可以说…美好？
但无所谓了，所有美好的记忆现在都已经被仇恨覆盖，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只会一步步沦为祸乱灾星，活着…
被她杀死。
她和这些伤害他的人一样可恶，甚至比他们更可恶。
她是他一切不幸的始作俑者。
黑书的力量虽然强大，但到底无法和玄门掌门人抗衡，再加上少年修炼时日尚短，他几乎是得到力量的第一时间就回到玄门复仇。
如果掌门这次没有出山，少年应该会如他所想的那样，轻松地杀死那些对他动手的弟子、以及默许那些弟子的长老们。
可惜……
一向都不出关的她，竟然来得这么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