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洛景华没有反驳，只是叹息道：“若是有人说殿下是个连名分都不愿意给你的无情之人你待如何？”
秦思翊毫不迟疑，恶狠狠道：“我会让白虎咬断那个人的脖子！”
“所以啊……”洛景华看着圣女的眼睛里满是心疼，“现在你应该能理解了……”
秦思翊站在原地恍惚了一会，才合上那张不愿饶人的嘴。
不多时沈晏温幽幽转醒，他一睁眼就看见圣女俯在他身前垂泪，眼尾透着被泪浸染过的湿润红色。
“圣女大人！”他大惊，“发生何事？”
沈晏温的记忆停滞在冉冉的记忆开始松动的痛苦时刻，等到洛景华将事情经过都告知他，他脸上便出现了和秦思翊类似恍惚之色。
“竟然一声招呼也没和我这个‘房东’……就这么离开了？”
三人不解其意，“何为房东？”
“类似我们这边提供洞府租赁的市客。”
洛景华恍然大悟，好奇道：“这是沈…”意识到站在面前的人就是沈晏温，洛景华紧急开口，“是那位那边的叫法吗？”
“正是。”
“果然合理。”洛景华有理有据，“洞府在不修炼的凡人口中就是房子，而房子的东道主，可不就是房东！”
秦思翊为了让圣女尽快从情绪中走出来，此刻也十分捧洛景华的场，面上扬起惊喜的笑。
圣女闻言总算被转移了些许注意力，她用一双红红的眼睛看向沈晏温，“你是如何知晓，她告诉你的么？”
“她的灵魂借住在我体内，想法和意识就好比暴露在天光下的书页，一览无余。”沈晏温硬着头皮解释，“这些东西并非是我故意要看，只是发觉之后粗略扫上一眼，便已刻进我脑海之中了。”
洛景华和秦思翊也听得紧张，生怕圣女认为沈晏温窥伺那位的想法是冒犯之举，说到底这样的情形若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是一定会判断为冒犯的。
圣女的想法，正如圣女本身，绝不可以被冒犯！
好在圣女没有纠结这种细枝末节，只是期待地看着沈晏温，“关于她的世界你还知道些什么？”
“她那边的人都住在闪亮的小盒子里，一个个盒子拼在一起，形成直入云霄的高楼，很壮观。”
秦思翊看圣女听得入迷，还是不免撇撇嘴，“直入云霄的高楼有什么稀奇，我们中洲多了去了。”
“哪个宗门大家不是修建于高山之上，高耸入云？”
沈晏温摇摇头，“不一样的，若你也能看到我脑海中冉冉留下的景象，你也会感到震撼的。”
“何况，那个世界的人不像我们修道之人，有移山填海的大能，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只靠他们的双手创造。”
圣女却是没错过这番话里的另一个重点，“冉冉？”
“对，冉冉。”沈晏温微笑道：“那个世界的人是这么称呼她的。”
秦思翊才要替圣女生气，就看见圣女的脸颊上又淌下泪来。
“殿下！”
圣女只是摆摆手，“没事，不用担心我，我只是突然明白了…”
“她为什么要说抱歉。”
长久的寂静，圣女再次开口。
“沈晏温？”
“在。”
“你可愿留在我身边，为我讲更多那个世界的见闻？”
“……”
沈晏温向着圣女行了一礼。
“心向往之。”
第649章 故人重逢
“欢迎回来，救世主。”
冉冉的意识才从一片黑暗中挣脱，就听见了来自无宁的声音。
浓重的白雾中，冉冉看见无宁玄色的衣袖，上面流动着泛着光华的栩栩如生的花纹，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这让她联想到魔主。
骤然从中洲世界脱离，即便冉冉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此刻也不免感到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这种感觉甚至让她开始怀疑她此刻最真切的感受——听觉、视觉、嗅觉、触觉。
无宁的声音缥缈而不真实、眼前的景象虚幻而不真切、慢慢浮动的雾气似乎带着苦涩的味道入侵她的鼻腔、就连暴露在外的每寸皮肤在寒冷中战栗的感觉都恍惚起来。
“我真的回来了？”
冉冉听到雾气中响起悦耳的轻笑，无宁离她更近了，但她的感官并没有因此变得更清晰。
“你是在质疑这一切吗？救世主。”
冉冉轻咬舌尖，刺痛的感觉和弥漫在口腔的铁锈味让她清醒不少，再意识到她现在所处的环境，冉冉的脸色倏而冰冷。
“你是在蛊惑我么？”
“祸乱主？”
四周的雾气仿佛有生命般，随着冉冉的话音一震，温度急速下降，冉冉知道，这是无宁在生气。
找回了记忆的她很清楚，这白雾可以看做无宁身体的延展，细微到每一缕雾气都可以随他的心意而变化。
白雾中久久没有任何声响，直到无宁冷笑一声。
“你该知道，这么称呼我的所有人，都死了……并且已经死了很久很久。”
冉冉不为所动，“你希望我也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吗？”
无宁没有第一时间回应，白色雾气朝着冉冉靠拢，像是一个没有具体形状的人忽然贴近了她，对着她上下审视。
“你现在好像很满意你的人类身份，这让我意外。”
听完无宁的回应，恢复记忆之后的冉冉脸上第一次出现笑容，即便那是极其微小的笑容，也不容忽视。
“如果你知道我在那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你会理解的，但显然……你不知道。”
冉冉的语气中带着某种笃定，这种笃定显然令无宁感到烦躁。
始终模糊不清、真假难辨的声音终于清晰起来，冉冉听到一位少年语气阴沉。
“与我无关的事我向来没有兴趣知道。”
“果真与你无关吗？”冉冉冷静道：“在你诞生之初，你就被视作会毁灭整个世界的祸乱根源，‘祸乱主’这三个字甚至早就掩盖了你原本的名字，成为真正能够代表你的称呼。”
“长久岁月以来……就连你自己都认可了它。”
冉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讽刺，无宁却不这么想。
“为什么不认可？为什么不接受？他们都认定我是这样的人，我不仅要做到，我还要做得比他们想象中更恐怖、更登峰造极。”
冉冉不想理会一个被压抑了漫长岁月的失意人满腹牢骚的话。
她话锋一转，嘴里吐出来的话像一把锐利的刀指向无宁。
“所以恐洞意识，是你引来的吗？”
白雾寂静一片，久久没有回答。
半晌冉冉才听见无宁的大笑，笑声响彻整片白雾空间，一声叠着一声。
“是我又如何！”
“若预言中这个世界要迎来毁灭，那这个世界合该毁灭！”
“我不过是……”冉冉眼前的白雾忽然凝实为一个具体的人，眉眼阴沉的少年狠狠地贴着她的额头，从唇缝间蹦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咬牙切齿。
“走在我应行的道路上！”
冉冉平静得像无波的古井，眉眼丝毫未动，她伸出手轻轻抚上少年的脸庞，语气轻柔。
“那我是不是也应该走上我应行的道路……杀死你？”
“毕竟我就是为此而生的。”
“噗嗤”一声，冉冉的手直接贯穿了少年的胸膛，可是本应跳动着心脏的地方空空如也。
无宁苍白的脸上扬起一抹笑，鲜红的唇角溢出更加刺目的颜色。
鲜血浸染他的唇齿，他的笑容却灿烂无比。
“祸乱主的心，早就没有了。”
他抬起手将冉冉抱住，几乎要让她的身体和他周身弥漫开的雾气密不可分。
“你毁掉的。”
“哈……”无宁喘息着，“看来你的记忆恢复得不怎么样，这么重要的记忆也会忘记？”
他的怀抱越紧，冉冉的手就陷得越深，无论她如何用力，也没办法把手从他胸口拔出来。
冉冉狠狠皱起眉头，明明是雾气构成的身体，可当手指深陷在身体中时，冉冉又十分清晰地感受到所谓“血肉之躯”。
温热的温度、黏腻的触感、还有血液涌动时的每一次鼓动。
某个瞬间，冉冉似乎感受到了无宁的心脏在胸腔中跳动的感觉，她好像真的在他空空如也的胸腔里触到了那颗鼓噪的心。
“一群诡计多端的老头……给你的记忆上了两重封印……”无宁惨笑着，“也是，他们怎么敢让你想起这些。”
无宁分出一只手，大力把住冉冉的后脑勺，不容分说地将额头贴在冉冉的额头之上。
雾气从他周身不断涌出，一阵一阵渗进冉冉的灵台之中。
冉冉的识海像久旱逢甘霖般，几乎是雀跃地迎接雾气去冲击身体中最后的封印。
冉冉却皱起了眉头。
她用尽全力推开无宁的怀抱，同时推开那些像吸盘一样裹住她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