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就算打死他也想不到,竟然是这个小小的举动,反而让鬼找上了胆子小的他。
  他压低声音嘟嘟囔囔,“我又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而已,用的着出手这么狠?”
  一上来就要“亲”他,要不是有小玉在,恐怕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这次不用安安操纵红纸,冉冉直接开口。
  “二侄子这么说是不对的,外面的泥地就相当于安安妈妈的坟墓,把别人的坟墓布置弄乱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沈定海也知道他做错了,但嘴上不愿意认输。
  “我只是不礼貌,她却要伤害我,怎么看都是她的过错更大。”
  “而且,谁会把妈妈埋在那种地方,这居民楼虽然现在没人成鬼宅了,但以前肯定不止安安一户住吧?”
  “这人来人往的,多少都会有冒犯,她对每个把泥巴弄乱的人都这样吗?”
  红纸的动静小了许多,冉冉侧着耳朵仔细听。
  “安安说她一开始并没想伤害你,只是想吓吓你,她对每个惊扰到妈妈睡觉的人都这样,所以...”
  “久而久之,这栋楼就因为闹鬼的传言不住人了,一直荒废到现在。”
  沈定海听得哑口无言,原来安安还真没针对他,他心里的愤懑消散不少。
  “但是嗷,在楼梯道里吹气和鬼打墙是想吓我,我可以理解,后面刮风总不是了,那可是实打实的伤害!”
  沈定海一边说一边把裹成纸坨子的手指递到冉冉面前,很是委屈。
  “堂姑你看!要不是因为她莫名其妙刮风,我根本不会被破叶子吓到,更不会划伤手指。”
  冉冉感受到来自晚辈的撒娇,很是惊奇地睁大眼睛。
  好朋友安安那边也不甘示弱,像是用尽所有力气在鼓动红色符纸,控诉沈定海的行为。
  冉冉听着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一边是急需安慰的晚辈,一边认识不久的鬼鬼朋友,冉冉瞬间感受到来自爸爸妈妈说的——人际交往的压力。
  她这个堂姑兼好朋友,一定要做到公平,调和矛盾,让二侄子和安安都满意。
  “安安说后面刮风是因为你骂她是胆小鬼。”
  沈定海睁大眼睛,“说胆小鬼怎么了,她听不得这个词?”
  “可以这么说...”冉冉听着神色缓缓变化,眼神越来越沉静,“因为安安的妈妈是因为这三个字自杀的。”
  沈定海如遭雷劈,“这...我不知道啊!要不我肯定不会说的!”他眼中满是懊恼。
  他是真心实意觉得抱歉,可惜安安没有听见。
  香炉里的香已经燃尽,一小节香灰倾斜着,从仅剩的木棍上剥落,倒在炉中,与之前暗淡的灰混合在一起。
  香燃尽,魂灵静。
  安安已经陷入安眠。
  除非和她成契的人进行下一次供奉,否则她不会醒来。
  冉冉面上是少有的凝重,她看着房间中央搁置在地上那个小小的黑色盒子,眉间的红痕愈发鲜艳。
  “信息知道的差不多了,可以进行情景还原。”
  沈定海尚未从惊诧中缓过神来,此时听到情景还原四个字又呆住了。
  “是我理解的那个情景还原吗?类似故事重现?”
  安安的低语犹在耳边,冉冉眼中泛起泪光,“这是一个很难过的故事,冉冉不想讲,也不想讲得有偏差。”
  “情景还原是必要的。”
  沈定海这还是第一次见冉冉哭,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小孩子的泪水可以那么悲伤。
  他的声音不自觉放轻了许多,“堂姑别哭呀。”
  冉冉努力想忍住泪水,但那些豆大的泪珠还是从眼眶中滚落出来,一颗颗砸在木地板上,溅起晶莹的泪花。
  她看着沈定海,鼻头发红,“二侄子,你知道为什么这一层都铺上木地板吗?”
  沈定海一脸心疼,“装木地板一般都是考虑隔音。”他看向房间内大小颜色不一的海绵垫。
  “铺海绵垫应该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冉冉脸上的泪水流得更凶了,她哽咽道:“这是都是安安的继父装的。”
  “但不是出于一个继父对孩子的爱...而是为了肆无忌惮地伤害。”
  沈定海听得心头一跳,一个不好的猜想正在他脑中渐渐成型。
  他看向那些海绵垫,眉间的褶皱深深。
  所以垫子上、甚至墙上,那些不知道是黑色还是红色的暗色印记,都是......
  不知不觉中,沈定海垂在身侧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额上的青筋暴起,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冉冉。
  “是我想的那样吗?”
  冉冉没有回答,她闭上眼睛,两只小手迅速成决,双手合十之际,她双眸一睁,空气仿佛被引爆一般。
  一身普通的道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狂风亦将沈定海吹得眯起眼睛。
  眨眼间,四周的景象迅速发生变化。
  斑驳脱落的墙皮重新回到墙上,暗红的印记消去,墙壁恢复光洁。
  海绵垫撤去,小盒子消失,满满当当的家具将房间塞满。
  窗外日升日落,满墙的爬山虎枯荣交替。
  风息景停,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个清晨,暖融融的阳光照进来,窗口的爬山虎也晒得慵懒。
  一个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女孩站在窗边,伸出手温柔地抚过爬山虎叶子,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温暖。
  冉冉和沈定海站在房间里静静看着这一切。
  虽然沈定海从未见过安安,但一种莫名的感觉指引着他,他知道这个小女孩就是安安。
  喉结艰难滚动,他喑哑出声,“你好,安安。”
  第18章 你好,安安
  安安惊喜地睁大眼睛,小跑着朝冉冉和沈定海的方向奔去。
  下一秒,她径直从沈定海身体里穿过,像穿过无色无味的空气。
  沈定海睁大眼睛,“这...”冉冉安慰他,“对安安来说,我们现在就像鬼魂一样,她是看不见我们的。”
  小小的身影直奔门口,欢喜地跳起来,“妈妈你回来啦!”
  沈定海随着冉冉的目光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温柔的妇人,她满脸笑意地将安安搂进怀里,轻拍她的后背。
  母女俩手牵手将刚买的新鲜菜放好。
  安安蹬上小板凳上,站在水池前洗菜,窗外的爬山虎绿意盎然,风一吹像在对她笑盈盈地招手。
  母亲站在旁边将洗好的菜切成块或者丝,菜板上响起的噔噔声就是家的声音。
  嗞啦一声,备好的菜滑入锅中,烟气升起,狭小的家里没有抽烟机,安安被呛得冒出眼泪,还不停对妈妈比着大拇指。
  “好香好香,现在就想吃到!”
  说完她便像小馋猫一样,伸出小手要去捻锅里的菜。
  妈妈温柔地拍掉她的手,对她摇摇头,示意还不能吃。
  岁月静好,时光安然,沈定海看着不自觉露出笑意。
  很快,妈妈炒好两个菜,一荤一素,刚刚好够安安和她吃完,安安吃下碗里最后一口大米饭,胃里发出咕嘟的声音。
  妈妈比着手势:安安没有吃饱吗?
  安安捂住小肚子,果断摇摇头,“吃饱啦,安安一直都是这个饭量。”
  沈定海面上浮现不赞同,“小孩子的饭量会随着年纪增长越来越大,怎么可能一直都是一个饭量。”
  “安安没有说实话。”
  冉冉听了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肚子,“二侄子说的没错,冉冉的饭量就是越来越大的。”
  沈定海眼中出现阴霾,“所以一切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美好,贫穷就是隐藏在这个家庭上空的阴云。”
  “随时可能对冉冉和她妈妈降下雷暴。”
  画面一转,窗外的天空乌云密布,爬山虎被瓢泼大雨打得直不起身子。
  安安躺在狭小的床上,整张脸烧得通红,额头上却没有一丝汗意。
  沈定海皱起眉头,“这样很不好,成年人长时间发烧都对大脑有损害,更何况是还在发育的小孩子!”
  “而且得出汗才能退烧,安安的情况很危险!”
  他说着就要走上前去,却被急急忙忙跑进房间的母亲径直穿过身体。
  冉冉看向沈定海,“二侄子,我们只是旁观者,没法给安安提供帮助。”
  “而且你忘了吗?现在在我们眼前发生的,是过去的事,过去无法改变。”
  沈定海的动作一怔,他看入神竟忘了......
  安安已经死了,这孩子的悲剧已成定局。
  沈定海忽然丧失了继续看下去的勇气。
  房间里,母亲跌坐在床边,急急对着慢慢悠悠走进门的男人打着手语:
  救救她!救救她!求求你!
  母亲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三个手势,男人的脸上满是不耐烦。
  “知道了!真没想到一个哑巴婆娘还能这么烦人!”
  沈定海气得攥紧拳头,像是在给某个罪人判刑一样,“这就是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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