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随后,主仆两人去了一旁的小茶室。
把下人们遣下细聊。
王嬷嬷,“难怪,之前奴婢就觉得哪里怪,国公爷明明对小姐动心,非但不进一步行动,反倒是频频后退。原来是这样……但国公爷为何会自卑?他才貌双全、身有爵位、被皇上器重、又立了大功,如果这样都自卑,那让普通百姓还怎么活?百姓们岂不是人人自卑?”
苏明妆失笑着摇头,“自卑这个东西,是对比着来的。就好比你说,百姓不自卑,那是因为他身边的亲戚邻居,水平差不多。你把一个自信的百姓找来,放在学士府,不出几日,他就自卑。”
王嬷嬷叹了口气,“也是,国公府看起来有排场,实际上外强中空,如果别人不知道的话,他还能强撑面子;但小姐来了,发现他的秘密,还搭了他不少,要是奴婢,奴婢也自卑。”
王嬷嬷没说的是——那安国公之前一副瞧不起小姐的样子,现在又得处处指望小姐,不是软饭、胜是软饭,加之安国公还是个骄傲的人,自卑也可以理解。
苏明妆又摇了摇头,收敛了笑容,认真道,“也不全是,我的到来,只是撕碎他遮羞布罢了,真正造成他自卑的不是我。”
“那是什么?”王嬷嬷好奇。
苏明妆凝眉思考片刻,缓缓道,“成就感,自卑的根源,是缺少成就感。”
见王嬷嬷不懂,苏明妆详细解释道,“抛开裴将军的外在名头,来分析他的成长:他少年时,因为种种原因,交友不算广泛,既无对比,便无胜利,产生不了成就感。”
王嬷嬷点头,表示理解。
“后来裴将军到了年纪,参加武科举,一举夺魁,刚要开始大展拳脚,老国公就突然去世,他不得已放弃自己的心愿和目标,守孝三年。
三年后,回到京城,因为不得不继承爵位,无法再参加武科举,只能入朝为官。他先去了刑部,刚建了功,有了成就,就被皇上调到了殿前司。
殿前司说好听了,是皇上身旁的近卫,说难听了就是高级侍卫。可以说,他每一次刚刚取得成就,要施展拳脚,都被人强行改变方向。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战场如此、人生也如此,当一个人不断被迫失去自己定下的目标后,就如同没根的草,随风飘落,如何自信?如何有成就感?
在这之前,他还能用自己严格律己,以及国公府的名声来强撑自己的骄傲。自从我入府后,这遮羞布被彻底撕碎,所以才拧巴吧。”
王嬷嬷心里想——原来如此,被小姐这一分析,她也明白了。还有一点小姐没说:如果国公爷不喜欢小姐,也许撕裂还能少一些。
小姑娘们不懂男人,她这种上了年纪的过来人是懂的,男子在喜欢的女子面前,会忐忑、小心、谨慎、自卑。
想到这里,王嬷嬷叹了口气,“那之前国公爷坚持到镇戍关,难道是为了得到成就感?”
“是。”
“难道小姐加一分利息,也是为了让国公爷有成就感”
苏明妆思考片刻,摇头,“不,这一分利息是收回我对他的怜悯和帮助。至于是否能彻底解决,我帮不上忙的,需要他通过一次次成功、胜利,自己帮自己。”
第345章
有他的功劳
王嬷嬷认为小姐说的有道理,同时又疑惑,“小姐为何懂这些?难道也是看书看来?”
“是。”苏明妆敷衍着回答。
实际上不是。
做那个梦之前,她是不懂什么自卑敏感。
倒不是因为她有成就感,而是单纯身份太高、脑子太空造成的。裴今宴却正好相反:聪明又拮据。
但梦中十年,让她从云端跌落到尘埃,又因为后期的贫穷、疾病、孤独,让她有了大量思考时间,她才想明白许多道理。
其中就包括这个——通过一个个成功,来建立自信。
裴今宴他……太需要成功了。
却在这时,窗外响起习秋的通报声,“国公爷到。”
之后是丫鬟们的问安声。
苏明妆的心莫名一紧,“把册子给我。”
“是。”王嬷嬷将那统计的小册子递了过去。
苏明妆拿了册子出了房间,刚出去,就见他已经进了厅堂门。
今日寒凉,他并未穿披风,依旧穿着单薄的官服,只是里面多加了一层衣。
苏明妆很想叮嘱他多穿一些,但又怕被误解为怜悯,便没开口,还偷偷表扬了一下——上次他犹犹豫豫半天,在雁声院门口不肯进来,今日好歹是第一时间进来看她了,有进步。
苏明妆请人入座,随后道,“裴将军来得正好,您上回要的银两数目,王嬷嬷已统计完,请您过目。”
说着,递了过去,“有件事想和将军商量,能不能加一分的利息?”
裴今宴先是一愣,很快便明白女子的意思。
“可以。”
他坦然接受了女子的好意,接了册子,也翻看起来,从第一页到了最后一页,看得很快,但很认真。
看完后,将册子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在这个基础上,就按照一分利息算。不过,我可能无法一次性还你,分两次。”
“没问题。”苏明妆见男子的坦然,心中担忧也少了一些,“你用晚膳了吗?去看过母亲了吗?”
“还没,回府后直接过来,有一事与你商量。”
“什么事?”苏明妆好奇看去。
却见男子坐在雕花红木椅子上,他一只手搭于扶手,另一只手垂在膝上,有放松之意,但因身姿挺拔,所以整个人依旧端正严肃。
裴今宴,“这件事说来话长,你知晓宫中,有个东越国质子吗?”
“知晓,他怎么了?”苏明妆知道这个人。
那可怜的质子是公主童年时的玩具,她曾劝过公主,别用真人当玩具,公主不肯,她也就没劝,毕竟……她从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因为这件事,她记住了质子。
后来她与裴今宴和离后,辗转在其他男子身边,从他们的只言片语听说,那质子死了。
死得悄无声息。
裴今宴继续道,“那质子住在瑞阳宫,正好在我巡逻路线上。我路过时,偶尔见瑞阳宫门开着,他站在院子里,不知在张望什么。见面的次数多了,便好奇进去询问,问他有何需要。他说了声没有,便转身离开。
当时我并未多想,出瑞阳宫继续巡逻。后来与同僚说起质子,才明白,整个宫里,没人与他说话。适逢我手边有几本书,便送了过去。后来,每隔一段时间,我便送几本书,谈不上交情和情谊。”
苏明妆问道,“今日将军突然提起质子,应该有别的缘由吧。”
裴今宴点头,“今日下午,坤宁宫的安公公来,说明日公主想带质子来国公府做客,问我是否能与人对调,空出来一天招待他们。”
苏明妆吃了一惊,“明日质子要来?”
裴今宴不解,“你为何吃惊?难道这质子还有其他渊源”
苏明妆不动声色地圆了过去,“之前经常听公主提起,不过公主已经三年没去玩……见质子,突然听说两人见面,还要把质子带来国公府,比较吃惊。”
裴今宴也没多想,“原来如此,你还有别的事吗?如果没别的事,我去母亲那坐坐,和母亲说此事。”
“没了。”苏明妆起身相送。
裴今宴也起身,走到门口,他脚步迟疑了一下,坚定的眸色,有了一些柔软,语调低了一些,“你,要一起去吗?”
苏明妆,“不了,你先去。”
“好。”裴今宴便大步离开。
少顷,
男子前脚刚走的,苏明妆后脚就回了房间,关了房门,这才宣泄出喜悦——质子来国公府,是不是说明,质子的“宿命”改变了?
质子的“宿命”改变,会不会顺便也改变其他“宿命”?
对于她来说,这真是个好消息!
高兴!
太高兴了!
前些日子的郁闷心情,一下子一扫而光,她甚至萌发一个念头——要不要帮质子一把?
她不是多管闲事、或者菩萨心肠,只是自欺欺人地幻想:如果质子与她梦中下场不一样,其他人的命运是不是也能改变?
苏明妆在屋子里兴奋地转了好多圈,这才逐渐平静下来,之后忍不住回忆起刚刚的一幕幕。
她凝眉思索好一会,推门出了去。
一出房门,就见在门口的雅琴,“我们雁声院的小厨房,还能用吗?”
雅琴道,“回小姐,能用。”
心中不解:崔厨子都来了,小姐怎么还想用小厨房?
“和我走一趟。”
“是,小姐。”
随后,主仆两人出了雁声院,到了厨房。
厨房众人正忙碌着,正在火热朝天地准备晚膳,见夫人来,急忙出来回话。
众人以为夫人是来巡视,或者有什么安排,没想到夫人选了一些羊肉和羊骨棒,又带了一些香料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