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流春一直坐在车架上,听到温妤说要进天牢,马上皱紧了小脸:“公主那等腌臜之地,您万金之躯怎么能进去呢?”
  温妤拍拍胸脯,一脸不在意:“万金?要是真是万金,我都重的迈不开腿了。进去就当长长见识。”
  跟着守卫进了天牢,黑咕隆咚的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像是血腥气伴着排泄物的味道,总之闻着恶心的紧。
  温妤拿着镜子抵在鼻尖,突然听见前头带路的守卫喊道:“见过丞相大人。”
  温妤:……
  不是吧,这么巧,林遇之来提小青梅,这就撞上了?
  他速度这么慢吗?她一来一回还谈判了一场,他人还没提走,这效率不行啊。
  果然不出她所料,林遇之手上提着一盏夜灯,缓缓从黑牢中迎面走来。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裹着大氅的女子,头发十分凌乱,带着一张白色面纱,看不清面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十分惹人怜惜。
  想必这就是站在冰湖边倒大霉的凌云诗了。
  凌云诗见到温妤,目光中明显地露出了一丝害怕与紧张,仿佛看到吃人恶鬼一般往林遇之身后又缩了缩。
  温妤:……
  行吧,她认了。
  造孽啊。
  本来她还想和小青梅打个招呼来着,现在看来,还是别吓人家了。
  “见过长公主。”林遇之倒是不失礼节。
  他目光略过一旁的陆忍,眉梢微动,“再次谢过长公主,微臣必定带凌小姐去公主府当面致谢。”
  温妤赶紧摆手:“别了别了,凌小姐吓死了算谁的?”
  林遇之:……
  “那微臣告退。”林遇之说着带着凌云诗离开了天牢。
  温妤舒了口气,救下凌云诗,与林遇之一笔勾销,原主造的孽也算是了结了。
  陆忍道:“看来传言不假。”
  温妤看他:“什么传言?”
  “没什么。”
  温妤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人,不过天牢里太臭,她也不想多说话,到时候肺都给熏成黑色了。
  一路无言,走了好一会,温妤和陆忍才来到了关押陆谨之处。
  关的够深啊。
  陆忍见到蜷缩在牢房一角的陆谨,看着甚是凄凉,忍不住怒喝一声:“陆谨!”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温妤心肝直跳,差点一句“卧槽”都要飙出来了。
  什么玩意,不是挺心疼这弟弟,一见到还这么大嗓门说话。
  陆谨瞬时打了个哆嗦,不可置信地看向牢房外。
  他眼睛瞪的老大的,一把扑上来,大喊道:“哥!哥你来看我了!”
  然后马上一脸的委屈,几乎要哭出来了:“我没有狎妓,我没有,哥我真的没有!”
  温妤这时才看清陆谨的长相,清清秀秀的书生气,乖乖软软的。
  看着才十四五岁的模样,放在现代还在上初中,却因为嫖娼被关进大牢了。
  温妤摇摇头:“你说你没有,那大理寺的人怎么从暗香楼抓到你的?”
  陆谨看向说话的温妤,有些傻了,也没回话,呆呆地来了一句:“这是哪里来的仙女姐姐……"
  陆忍闻言额头青筋一跳,“大胆!此乃长公主!陆谨,你名字里的谨言慎行你都忘了吗?”
  陆谨一个激灵,立马跪了下来:“陆谨参见长公主!长公主恕罪!”
  “没事没事,你起来吧,你夸我好看,怎么会有罪呢?”
  温妤笑眯眯的,丝毫不见怪罪,“你比你哥会说话多了,一见面就叫我仙女姐姐,你哥他可是一个屁都放不出来呢。”
  陆忍:……
  “长公主……”
  温妤轻咳一声,开始说正事:“好了,这些礼呀节呀的先放一边,叙旧什么的也免了,直接说正事吧,你说你没狎妓,为什么出现在了暗香楼,还被大理寺抓了?”
  陆谨站起身,抓着牢柱,委屈的不得了:“我喝多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陆忍刚要说话,就被温妤抬手制止了,她笑着问道:“所以你骂了圣上,你也不记得了?”
  “什、什么……”陆谨明显慌了,“什么骂圣上?我没有啊,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骂圣上呢?我们一家对圣上是忠心耿耿啊!”
  还是嫩的很,一说就慌了。
  温妤看着他:“那你还不说实话?”
  “……”陆谨低下头来,语气都变得丧了许多,“我的确去了暗香楼。”
  第8章
  移情别恋了?“……”陆谨低下头来,语气都变得丧了许多,“我的确去了暗香楼。”
  一旁听到这话的陆忍瞪了他一眼。
  温妤笑道:“你自己去的?”
  “我、我……”陆谨吞吞吐吐的。
  “弟弟,现在可不是讲义气的时候,你哥见你这一面可不容易。你如果不把实话都说出来,你就准备蹲大牢吧,他可没本事捞你出来。”
  “你以后就在这天牢里跟老鼠蟑螂为伴吧,早上蟑螂在你身上爬来爬去,晚上老鼠在你脚边安窝,还跟你共享一个窝窝头。”
  “再过不久,你身上头上还会长虱子,就是一种白白的小虫子,钻来钻去的,可痒了,你没试过吧?那这回可以好好受受罪了……”
  陆忍闻言侧目看向温妤:……
  而陆谨脸色已然发青,纠结了好半晌,咬着牙说:“我、我真的喝多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抓来了。”
  温妤看了一眼陆忍,笑道:“你弟弟还挺义气,跟你学的?但是他好像没想过,为什么狎妓一事只有他被抓进来了。”
  说罢盯住陆谨:“弟弟,这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呢?”
  陆谨闻言脸色青红一片,他扶着牢柱缓缓蹲下身,声音变得闷闷的,似是有些伤心了。
  “是秦为安带我去的,他说有一个好玩的地方,我一开始并不知道是青楼。”
  “到了之后我吓了一跳,我说了我不进去,但是他非拉着我,说不会被人知道的,结果我们还没进去,大理寺就来人了。”
  “长公主,我没有狎妓,更别说是骂圣上了,我又不是疯了……”
  温妤听了点点头,小朋友还不算太傻,“嗯嗯,你这顶多算狎妓未遂。”
  又问陆谨:“秦为安是谁?”
  陆谨停顿了一秒,闷声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是礼部侍郎家的公子。”
  温妤得到答案,直接转身离开天牢,不忘调侃道:“陆忍,让你弟弟交点像样的朋友吧,乖乖的小朋友都被带坏了。”
  出了天牢,空气霎时清新起来,阳光刺的温妤闭上了眼,缓了好一会。
  这天牢里还真是黑啊,不止黑,还臭,对比一下,现代的监狱简直就是超级豪华套间。
  “长公主相信臣弟的话?”陆忍站在温妤身旁,眯了眯眼。
  温妤上了马车,揣上手炉,闭着眼睛装深沉:“信与不信皆在我一念之间。”
  陆忍:……
  “你说你弟弟的名字是谨言慎行,那你呢?你为什么是忍?”温妤好奇地看向他。
  陆忍道:“这与查案无关吧。”
  温妤撇了撇嘴:“你这人真无趣,要不是为了条件,我才懒得理你这种木头,明明是双方同意,却总是摆出一副我强迫你的样子,无聊,实在无聊。”
  原本以为陆忍不会说话了,却不想他平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公主真的想知道?”
  “想呀,你说吗?”
  陆忍垂眸,缓缓而道:“我爹是跟着先帝打下大盛江山的老人,因为中途和前朝一些老友有书信往来,被诬告有不臣之心,那时我刚出生,很久之后先帝清算旧账,爹因此被下了大牢,为表忠心,他留下血书一封,血溅天牢。”
  温妤听完皱起眉头,有些不满:“开国功臣就这个结局?”
  陆忍眉头一动,看向温妤:“之后先帝替我爹平反了,还被追封为赤忠侯,近些年也没有人会再提这件事。”
  温妤有些来气,她最见不得这种杀功臣的皇帝。
  总让人想到历史上那些惨遭过河拆桥的名将,而且“赤”“忠”二字,也过于嘲讽了。
  于是气呼呼道:“那人也死了啊,真是听着就令人生气。”
  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不对啊,那你弟弟不是你爹的?”
  陆忍点头:“他是我娘在雪地里捡来的。”
  温妤惊讶道:“真是好人啊。”
  陆忍:……
  他目光奇异地盯着温妤,很快又收回。
  他原本以为身为长公主,听到这件往事会不以为然。
  却不想她的态度是如此真实的惋惜与愤怒,他能感受到,她不是装的。
  “所以你的忍,是隐忍、忍耐的意思?你要忍耐什么?杀父之仇?”温妤突然开口。
  陆忍目光坚定:“不,是坚忍。”
  “坚忍乃坚毅、有韧性。”陆忍道,“这是爹娘对我的期许,也是我对自己的勉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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