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道 第281节

  我看了一眼墙上从雪城拿回来的老挂钟,23点45分了!
  说了声代我给嫂子赔礼道歉,连忙挂了电话,起身跳下了床。
  我换了身黑色衣服,随手拿了副中年人的人皮面具戴好,就奔了东厢房。
  敲开唐大脑袋的卧室房门,这货光着屁股问咋了?
  我说把你的“玄铁飞虎爪”借我用一下,他马上就精神了,要和我一起去。
  我说就去见个人,没啥危险,说完拿着飞虎爪就走了。
  开着陆巡,一路疾驰。
  这个时间的京城真好,一路畅通无阻。
  车停在了东岳庙的东围墙外,很快,我像狸猫一样进了院子。
  看到那个房间还亮着灯,知道自己猜对了!
  轻轻走上木质台阶,站在窗外往里看。
  赤须子和白天一模一样,还坐在那个位置,只是手里捧了卷线装书再看。
  房间里灯光并不明亮,这老道眼神真不错。
  我自信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却听屋里的赤须子说:“小友聪慧,请进……”
  他并没有往外看,眼睛还在看着书。
  说完这句话后,还用手指沾着口水翻了一页。
  我扯下了人皮面具装好,又脱去了千层底布鞋,推开木门,赤足走了进去。
  他说:“稍坐片刻,让我看完这一段……”
  我斜着身子,坐在了他对面,没说话,瞥了一眼书的封面。
  这书老旧得厉害,黄色的纸上好多霉点,还有几个虫洞……
  封面上,竖着几个大字:入地眼全书。
  下面竖着还有行小字,因为有虫眼,看不清,只能看清最下面还有两个字:卷二。
  都是手写的繁体毛笔字。
  我是外行,不过既然有“地眼”两个字,应该是本风水方面的书。
  我沉默着,一声不响。
  十几分钟后,他才放下了书,笑笑道:“不是老道我端架子,遇到了一点儿不解之处,总想看完……”
  我笑了笑:“无妨,请仙长指点迷津!”
  “你父母健在!”
  我内心狂震,木几上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他、他们在哪儿?”
  赤须子摇了摇头,“我不是神仙,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还都活着?”
  他指了指我的脸,“你这张脸,告诉的我……”
  “脸?”
  “对!”他点了点头。
  “我能找到他们吗?”我焦急起来,“或者,能不能给我一个方向,我应该去哪儿找?”
  “不要找!”他的表情十分严肃。
  “为什么?”
  “你们相认之日,或许就是他们丧命之时……”
  我愣在了那里,嘴里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赤须子长长叹了口气,又说:“你是九如兄的关门弟子,我不会骗你。”
  “九如兄?!”我不明所以。
  老道淡眉一挑,有些惊讶,“佛爷没告诉过你,他表字九如吗?”
  “您认识老佛爷?”我又是一惊。
  他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我们是至交,你的师父爱新觉罗·佑森,表字九如。”
  “这字好奇怪,何为九如?”我问。
  “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是为九如也!”
  我呆愣在了那里,即使这些年读了好多书,也不过听懂了一半而已。
  “您今年……”
  “八十有六,我小九如兄整整十岁,他与我更是亦师亦友。”
  我又问:“您是怎么知道我是他老人家徒弟的呢?”
  他呵呵笑出了声,“我的小武爷,江湖上,谁又不知道呢?”
  我不由惭愧起来,这真是当局者迷,就连太原城的高潜他们都知道了,这位走江湖的老道士,又怎么可能不清楚?
  我想到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直接问了出来:“既然您和我师父关系莫逆,怎么他被囚禁了那么久,你却无动于衷?”
  赤须子长长叹了口气,“这是命,躲不过的!
  我恼怒起来,刚要说话,却被他拦住了。
  “我听到消息的时候,九如兄已经被你们安葬在了华龙皇家陵园!我去过了,选的不错,风水非常好……”
  我恍然大悟,又问:“您是几月份去的?”
  “连续两年,都是八月底。”
  “为什么?”
  “因为农历七月二十,是他的生日……”
  听到这儿,我已经相信了他六分,因为今年清明我去扫墓,看到了他去年祭拜时留下的东西。
  当时我问帮我搬东西的工作人员,人家就说有个老道连续来了两次。
  看来真是他!
  我问:“去年清明,我怎么没看到你祭拜留下的东西?”
  他淡然一笑,“俗话说的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心到神知,上供人吃,祭祀的东西长时间没人动,才是咄咄怪事!”
  “可去年的怎么留下了?”我又问。
  “因为那天下了雨,打开的酒瓶进了雨水,散开的香烟湿透了,自然没人再动!”
  我暗自点头,开始相信他和老佛爷是好朋友。
  不过,却不相信他说的什么命。
  就算是命,这老道既然算了出来,为什么不去救他?
  想了又想,我问出了一个长久以来困扰我的问题:
  那个噩梦!
  听我说完后,他丝毫没有惊讶,稍许沉吟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的梦,是你曾经历过的情境……”
  我缓缓摇头,“和我爸走失的时候,我才五岁,不知道为什么,好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父母的样子,家在哪里……甚至姓不姓武,我都叫不准。”
  “科学上来说,这叫选择性遗忘!”他看着我的眼睛,又继续说:“实际上就是受到的刺激太大,不愿再去想起罢了!”
  我沉默起来。
  这等于什么都没说呀!
  自己并不是不愿意想起,而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呀!
  “您让我过来,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我问他。
  他说:“你有两个执念,可对?”
  我点了点头。
  他继续说:“一是寻找父母,结果我已经告诉你了。”
  我心下黯然。
  “二是要替金大哥完成遗愿,寻找“圣库宝藏”,可对?”
  “我能找到吗?”我问。
  他反问道:“找到以后呢?”
  是呀,找到以后呢?
  我叹了口气道:“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不过,我肯定会去告诉师父,我找到了,他可以安息了……”
  赤须子也沉默起来,有些悲伤,低头半响不语。
  再抬起头时,已是泪水涟涟。
  “1989年的阳历八月,我去给他过84岁的生日,在大柳树村住了一个月,那时你还没去,”他悠悠一声长叹,“那是我最后一次劝他,让他跟我走,不要再等下去了……”
  我奇怪起来,“等什么?”
  “你!”
  “我?”
  “对!你!”
  我瞠目结舌,我是在1989年的夏天,17岁时在西安认识的老佛爷,难道之前他就算准了?
  不对,那老爷子可不会算卦!
  我明白了!
  看向了赤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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