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道 第164节

  于是开车回家。
  这才发现家门钥匙都换了。
  敲开门后,一个女人说房子卖给他了。
  他拎刀进屋,别说媳妇不见了,家具什么的都换了。
  这还不是最悲催的,到银行才发现,家里三十几万存款,一分没剩。
  事情传开了,他这个脸算是丢尽了。
  一气之下,把唯一值钱的破桑塔纳卖了,再加上外面还有一点儿欠款。
  带着钱,孤身来了京城。
  我问他,一辆桑塔纳,再破也能卖个四五万,不至于来了以后炸油条吧?
  他苦笑起来。
  都说时运不济,他就是最好的写照。
  因为有手艺,来了以后,就想兑个小饭店干。
  千挑万选,在北三环外相中了一个面馆。
  对方一切手续齐全,还有9个月房租,加一起出兑费要6万块钱,大憨是小心再小心,可交完钱以后,对方就彻底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那天他记得清清楚楚,面馆里坐了七个人,每个人都被骗了六万块。
  这些人吵闹着,都说自己是第一个承兑的。
  大憨毕竟混过社会,跑厨房拎出了菜刀,用力剁进了桌子里,一声大吼:“都他妈别吵吵了,这店是我的!”
  六个人都吓了一跳,可明显都不服气。
  大憨看得明白,心一横,又说:“敢和我抢的,就问问它同不同意!”
  说完,他把菜刀拔了出来,将自己的小手指放在了桌子上,就想用菜刀切下一节。
  他也是没招了,只能用这种方式吓退这些人。
  六万块呀,几乎是他全部身家!
  一根手指头又算个屁!
  眼瞅着刀就要落下,面馆进来了七八个穿着制服的人,一问才知道,是拆迁办的!
  这些人救了大憨一根手指头,可六万块钱就算打了水票。
  案是立了,可什么时候能破,就不好说了!
  就这样,屋漏偏逢连夜雨。
  颓废了一段时间后,他开始在胡同口炸上了油条,一混就是三年多。
  听完他的故事,我也是好一阵唏嘘。
  帮他点上烟,我说给我讲讲张建军和小马哥。
  他说那就先说说张建军吧!
  说起兴安城的社会人,就绕不过一个人……
  我说是不是周疯子?
  他说是,因为他是兴安城最牛逼的大哥,尽管他自己从来都不承认,可但凡和他作对的,不是进了苦窑,就是死了!
  周疯子够狠,可他是那种光明正大的狠。
  张建军却是阴狠,他从东山劳教出来以后,拎着酒壶从南打到北,又从东打到西,打得兴安城的社会人见到他就哆嗦。
  再后来,他开始带着一群老弱病残,给那些三角债企业要账。
  那些人要账手段千奇百怪,无所不用其极,没少赚钱。
  他说,周疯子这个人,就像刘备摔儿子,最会收买人心,如果不是图四的原因,张建军也不会甘心跟了他。
  我有些糊涂,不明白怎么又出来一个什么图四。
  不过,这个张建军和他的妹妹还真是很像,张思洋就是这样的人!
  狐狸和狼的结合体,又阴又狠!
  大憨又继续说,如果张建军没跟周疯子,很可能会和他平分兴安城……
  当然了,也有可能被周疯子灭掉。
  我有些奇怪,为什么不是他灭了周疯子?
  大憨怔怔出神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没人能灭得了周疯子,没有……绝对没有……”
  看得出来,他很怕周疯子,应该和他被扔进去的大哥有关系。
  我问他,你知道张建军有个妹妹吗?
  妹妹?!
  他惊讶起来,“不可能,张建军哪里有什么妹妹?”
  “直系亲属呢?”
  “没有,”他摇起了头,“别说亲妹妹,他连社会上的马子都没有,他不像图四,爱玩儿!”
  我听明白了,应该是张建军的父亲和张思洋父亲闹翻以后,就始终没有来往。
  再加上一个住城里,一个住在乡下。
  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张建军竟然还有一个亲叔叔,并且还有个妹妹。
  “对了,”大憨继续说:“我听说图四死了以后,还留下一个遗腹子,周疯子和小马他们好顿找,结果你猜怎么着,竟然找着了!”
  “是个小男孩,都两岁多了!”
  “那也是个傻娘们,你说人都死了,打掉得了,她还偷着生下来了……”
  “话说张建军也是真他妈讲究,把那女人和孩子都接去了鹤城,像对自己儿子一样……又是买房子,又是安排工作,还给那女人办了事业编,进了政府上班……”
  他嘴里啧啧有声,很是羡慕。
  不知道是羡慕这个女人的好运气,还是羡慕这些人的兄弟情。
  我根本不知道图四是谁,听了个稀里糊涂,感觉应该是张建军的发小。
  估计是跟周疯子混的,打架死了。
  接下来,他又说起小马哥。
  小马哥大名叫马晓华,他出来玩的时间比周疯子要早,也比周疯子大了五岁。
  他以前爱写诗又爱跳舞,还有些女性化,所以绰号马小花。
  好多社会上的人,那时候都喊他花姐。
  我听的目瞪口呆,仔细回想那晚小马哥的模样,哪里有一点儿女性化特征?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说着。
  小马哥先认识的,是周疯子的发小老嫖。
  大约是1988年左右,才跟着周疯子倒腾木材,后来他们干的越来越大,木材生意都是小马哥负责。
  我问他,为什么曾经的花姐,变成了现在的小马哥?
  大憨挠了挠头,说他曾经因为朋友被判了几年,不过好像就蹲了一年,还是两年就出来了。
  结婚以后,就不再像以前那样了。
  慢慢的,大家不是喊他马总、马哥,就喊小马哥。
  我问这个人的人品和口碑怎么样?
  他竖起了大拇指。
  按理说,因为大哥郝爱国的事情,他应该恨周疯子这伙人,可就是很不起来。
  郝爱国要不是和他们的仇家站在一起,人家也不会对付他。
  接下来,他又讲起兴安城的一些往事,我这才明白图四是谁,还有为了纪念他,周疯子捐的那座图浩桥。
  一桩桩一件件往事,听得津津有味。
  说着话,已经到了夜里十一点。
  我起身张罗着去睡觉,出门时问他:“听你说了这么多,我觉得也就小马哥和张建军算是沾点儿黑,因为他们敢打敢拼,心也够狠!”
  “可周疯子和杨七哥他们真不像,人家也没欺压过平头老百姓,甚至连巧取豪夺都没有过,这算什么黑社会?”
  大憨嘿嘿直笑:“人家周大董事长,也从来不承认自己混过社会呀!”
  “其实吧,我觉得表面的狠真不算什么,想想曾经和他作对的那些人,哪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我问:“一个都没有?”
  他十分肯定:“一个都没有!”
  ——
  作者注:关于兴安城周疯子他们的故事,是我在番茄的第三本书,请搜索:《重回1985:东北往事》。
  第145章 oicq
  两个人走出茶室。
  我抬头看了看星空,悠悠道:“都说人不狠,站不稳!在那个野蛮生长的八十年代,想在一座城市里混出个人样来,不容易呀!”
  大憨惭愧道:“所以嘛,我就没混出来!”
  我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他肩膀说:“安稳就好!”
  “是,武总说的对!”他垂着手,十分恭敬。
  “我哪里是什么总,以后喊我小武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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