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楚天阔倒也没闲着, 自从上次和楚明雍挑明之后, 他也彻底不装了。手下的公司从幕后走到台前,专注于和楚明雍打擂台, 也算是与天斗与地斗与“父”斗其乐无穷了。
  炖得十分软糯的土豆口感细腻,裹着浓郁汤汁的牛腩鲜嫩多汁,楚天阔夹了一筷子, 冲秦书鹤竖起了大拇指, “色香味俱全, 我看老爸你开个餐厅也不成问题。”
  秦书鹤笑得更开心了,他最近食量变得越来越小,一块略有些大的牛腩分了好几口才吃完。
  “maria说这是正常现象, 等做完手术就好了。”看到楚天阔担忧的神情,秦书鹤出言解释道。
  “手术时间安排在下个月10号,总算能够摘掉这该死的枷锁了。”秦书鹤发自内心地感到解脱。
  听到maria告知自己终于能够动手术时,秦书鹤攥着手术通知单的手指都用力到泛白。
  虽然已经很迟了, 但他总算能够亲手修正当年的错误。
  楚天阔已经提前从maria那里得到了消息,早就把手术的相关注意事项了解得清清楚楚,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就算秦书鹤不同意,这段时间也必须安排人寸步不离地保护他。
  “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个请求要拜托你。”
  “什么?”楚天阔正在思索人员的安排,有些走神。
  “我替你找到了匹配度90%以上的omega,你先听我说完。”在看到楚天阔紧皱的眉头,立马想反驳的样子,秦书鹤冲他摆了摆手。
  “我答应过南星,会给你找一个匹配度高的omega治疗你的信息素依赖症,我不能食言。”
  “虽然现在南星还没有表现出被信息素影响的状况,但未来的事谁知道呢?beta有信息素原本就是不合常理的事情,我不希望南星未来背上和我一样的枷锁,他值得自由自在的生活。”
  “所以这件事不全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南星。你不能用恩情一直绑着他,不让他去除信息素。在我做手术之前,我希望你能去见见那位omega。”
  “这样对大家都更好,不是吗?”
  这些话在他心里酝酿了很久,所以秦书鹤一鼓作气地说完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印刷好的相片,里面是位长相清秀的少年人,大概是面对镜头有些紧张,脸绷得紧紧的。
  “爸,你知道你说服不了我的。”楚天阔看也没看那张照片,反而将目光投向了窗外,透明窗户上显现出他的倒影,隐隐看去竟有些自厌的阴郁。
  “您没有发现吗?南星早就自由了。”
  自己虽然像个无赖一样用“救命之恩”四个字将南星绑在自己身边,但那绳子不牢固也不长久,只要南星愿意,他随时随地都可以离开。
  只有爱才会让人不自由,所以真正不自由的也只是楚天阔一个人而已。
  “您放心,我不会强迫他。我虽然是个混蛋,但也没......”他原本想说自己也没有混到那个份上,转瞬间又想起以前对南星做的事情,便将那句话咽了回去,半晌才接着道,“之前的教训已经够深刻了。”
  可秦书鹤的担忧并没有因为楚天阔的话而减少多少,忧心忡忡地继续追问道,“你的易感期不是就快到了吗?你打算怎么办?”
  “特制抑制剂......”
  楚天阔话没说完就被秦书鹤打断了,“不要骗我,maria都告诉我了。”
  maria作为苦命的打工人,不能得罪楚天阔这位老板,也不敢得罪秦书鹤,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中国人不是讲什么血浓于水吗?楚天阔看起来对秦书鹤也是十分尊敬的样子,便对秦书鹤的问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自从南星回来之后,抑制剂的效用就一直在降低,只是之前的幅度不是很明显,所以大家都没有注意。这段时间南星在医院陪着你,现在抑制剂还能起多大作用,你比我清楚。”
  仿造品终究是仿造品,当真品就在你面前的时候,其他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这种情况下,楚天阔居然还能笑出声来,有些尖锐地反问道,“所以爸你想我怎么办?在易感期的时候找一个高匹配度的omega标记他?从此万事大吉?”
  秦书鹤避开了楚天阔的目光,低着头沉默良久,有些苦涩地开口。
  “南星不爱你,你不可能绑着他一辈子。”
  “我不会放弃的。”楚天阔语气坚定。
  “更何况易感期这事,也不是没有其他的解决方法,一劳永逸的办法......”
  他的眼神蓦地沉了下去,声音也变得很小,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引得秦书鹤疑惑地追问。
  “没什么,您就安心做手术吧。”
  楚天阔走到窗前,将只拉开了一半的窗帘全部拉开。
  “听说今晚要迎来几十年不遇的‘超级月亮’。”楚天阔仰头看着湛蓝如海的天空,难得孩子气地发问,“不知道对着月亮许愿灵不灵?”
  ——
  几朵不知名的野花从灰色石板的缝隙里钻出来,南星抱着安安,踩过第五块缺了一角的石板,恨不得进一步后退三步,蜗牛爬一般终于站在了这栋被用浅黄色油漆粉刷过的单元楼下。
  “爸爸,进去~”安安最近学会了不少新词,因为老父亲一直驻足不前的动作而有些着急地催促了起来。
  暮色中,四楼边户透出的暖色灯光落在窗外正被晚风吹得摇晃的香樟树上,树叶都被镀上了一层流光,和记忆中小时候背着双肩包踩着落日回家的黄昏别无二致。
  窗外随风飘荡的兰草花串没有了,那是手巧的外婆自己编的,每次风一吹,兰草花的清香便能从窗户扑进房间里。如今那里正挂着几条红绸,在晚风中缠成一缕,大约也是图个吉利。
  上了年纪的窗户在推拉间发出刺耳的声响,南星本能地躲进了阴影之中。他偷偷地抬起头,看见母亲从窗户那里伸出了头,正朝着小区门口张望着,过了一会儿才关上窗户离开。
  香樟树也看不得眼前这人畏首畏尾逡巡着不敢上前,于是趁着一阵稍有些强劲的风来时,抖落了几片树叶,催促着这人赶快离开。
  老式居民楼,最高不过七层,因而到如今也并没有装上电梯。楼道口的订奶箱已经生了锈,上面贴着开锁师傅的小广告。楼梯间从一开始的堆煤存储间变成了如今的杂物间,坏掉的扫帚、桌椅板凳全部堆在这里,既不舍得扔掉也实在没有什么实际用途。
  麻将机洗牌的声音混合着夸张的谈笑声从不知道哪个方向传来,这里的隔音一直都很差,南星时常能听到楼上那位脾气不好的叔叔教训自己小孩儿的声音。每到这时候外婆都会念叨一句造孽哦,然后催促着南星赶快回房间。
  “敲门~安安要敲门~”
  “一家子人等他一个,他还真把自己当大明星了啊?爱回不回,我早就当没这个儿子了!”父亲一贯雄厚的声音从大门里清晰地传来,南星本能地抱着安安后退了两步。
  “放着好好的学不上,你要去做打游戏的小混混啊!那些都是没出息的街溜子!”
  “我是你爹!你要是敢去我们就断绝父子关系!”
  “等我打断你的手,看你还打什么破烂游戏!”
  ......
  穿越时空的争吵声并着打碎的瓷碗、摔坏的板凳、抽断的藤条一并从门口被扔了过来。
  其实这里不是他的家,这个一早就浮现过的念头在此刻更加清晰了起来。
  现在里面应该是其乐融融的景象,父亲在不涉及自己的事情时并没有这么大的脾气,他原本是个很寡言的人。他们一家三口可能正一起看着电视里的中秋晚会,南风这种年轻人大约会边看边吐槽,父母则会笑着看他。
  塑料拖鞋踩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南星已经抱着安安跑到了楼上的楼梯拐角处。
  “嘘——”南星冲安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后者有样学样,也将手指放在了嘴巴上,以为爸爸在和自己玩着什么新游戏。
  他悄悄地从楼梯间探出头,母亲染了棕色的头发,梳着低马尾,穿着深色的围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奇怪......”她自顾自地说了一句,又关上了门。
  对话框里弹出来了南风的新消息,“哥你到哪儿了?爸妈都在念叨你呢!”
  “老妈炖了你最爱喝的莲藕排骨汤,好香啊,馋死我了!”
  “对不起啊,战队临时要加训,这次我就不回来了,你们好好过节吧,不用等我了。”
  聊天框立刻显示出了“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也许是嫌打字太慢,南风又立刻拨了一个语音电话,而南星则在发完那条消息之后便立刻将手机放在了口袋,任性地不再管手机的振动。
  “安安,爸爸带你去看太婆好不好?”
  小孩儿只是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安静地盯着南星。
  坐在出租车车后座上,远远地便能看见远方的山头上有灰白的烟雾缠绕而上,像是飞舞的轻纱。
  “老板你也真孝顺,这墓地可值钱了,算起来比市区不少房子还贵呢。”出租车司机在团圆佳节出来跑活儿,大概也是有些无聊,便侃侃而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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