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阿姨看到小庄惨白的脸色,只当他被吓到,安慰地说,“我看你脸色也不好,上去稍微休息一下吧。”
小庄连一点笑意也挤不出来,脚步沉重地上了楼。
刚一关上门,他腿一软便直接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像个癫痫患者一样手抖得不成样子,屏幕都出现了无数重影,尝试了几次才成功发出了消息。
【不是说只是泻药吗?为什么南星反应这么大!】
【你是想害死他吗!】
【你是故意的!你想害死我对不对!】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眼持续了很久,小庄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正在等待审判的犯人,大滴大滴的汗珠直接滴落到手机屏幕。
【?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听不懂?】
小庄以为是汗水让手机屏幕变得模糊,粗暴用手抹去水印,却发现眼前依旧模糊一片,黑掉的屏幕上是一张泪流不止的脸。
【你什么意思,是你给的药!是你说只会拉肚子!你现在装什么都不知道!】
【真逗,你是不是自己太菜,心里承受不住产生幻觉了啊?】
【我劝你别乱说话,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给的?当心我告你诽谤。】
程彬在出租屋里哧溜着泡面,满意地看着在微信里发疯的小庄,不接也不主动挂断他不停打来的电话,尽情地享受着这细水长流的折磨。可惜他没办法亲眼见到南星的惨状,只能在脑海里自己想想,也算是一大憾事。
一个是他曾经的替补,一个是举报他假赛的人,凭什么他们的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一个替补也能首发,一个叛徒也能重新开始?大家早该一起跌入地狱才对。
“靠!”小庄痛骂出声,将手机狠狠地砸在墙上。一小片碎掉的屏幕顺着墙壁反弹过来,正正好划过他的侧脸,鲜血瞬间随着一字型伤口流下。他双手抱头,整个人就这么蜷缩在墙角。
自己没有任何证据,根本没有办法指控程彬,他甚至连那些药片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如果真的是什么致命的毒药的话,如果南星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小庄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一时间只觉得浑身冰冷。
——
正值周末,街道上处处都是车辆。厉扬也做了一次自己原来最讨厌的“加塞”一族,见缝插针,疯狂按着喇叭,试图将车开出f1比赛的架势。俞飞坐在副驾驶,不住地回头看,满脸担忧。
盛夏暑热,南星却在打着冷颤,虚汗打湿了整件衣服,嘴唇惨白得没有血色。
还带着热度的液体喷射到了楚天阔的手背上,他的大脑宕机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那是南星吐出来的血。
楚天阔刚刚还能冷静地安排一切,然而所有的分寸在看到刺眼的鲜血时烟消云散,抱着南星的手越发紧了。视线逐渐变窄,全数集中在了那条红色血线上,弯曲的曲线就像是死神镰刀的形状。
俞飞到这时候反而越发冷静了下来,一边催促着厉扬开快点,一边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可能是吃错了什么导致胃出血,救护车就在前面了。”
“楚哥你别慌。”
他转过头看着楚天阔,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慌乱模样,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茫然无措的状态,便只能笨拙地安慰了一句。
很痛,腹部像是有一块棱角锋利坚硬的铁块正在没有规则地四处运动着,时快时慢,时轻时重,五脏六腑都被这撞击得生疼。
要是能直接晕过去失去意识也就罢了,可偏偏头顶上像是有一根悬挂的钢丝吊着整个头皮,让南星不得不清醒地感受痛苦。
“......”
耳边想起熟悉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南星脑袋昏昏沉沉的,被这嗡嗡的声音吵得脑袋越发痛了起来,费力的掀开了眼帘,看见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他努力将眼睛睁大了一点,像是隔着飘摇的烛火看到的缥缈人影终于清楚了一些,原来是楚天阔。
那人的嘴巴一张一合,可惜自己的耳朵好似出了毛病,什么也听不见。但这不妨碍南星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到害怕的情绪。
楚天阔怎么会害怕呢?南星的意识已经不太清明了,空间与时间的界限在这一瞬间逐渐模糊,高中时期那个总是冲自己笑着招手的少年人突然就回来了。
青春的少年人应当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楚...楚天阔...”
“别...别怕...”
“别怕,我在这...”
喃喃地将话说完,南星便闭着眼,重新跌落进了那场遥不可及的青春梦境。
“南星,南星?”楚天阔眼睁睁看着南星陷入了昏迷,口中不住地叫着他的名字。
这一切都太不吉利了,就像是三流电影里烂大街的套路一样——临死前在主角的怀里说出遗言什么的。
如果真是电影的话,楚天阔也不能算是一位合格的主角,因为他连南星刚刚的话都没听清。
救护车的警铃声在此刻显得格外悦耳,眼尖的俞飞率先看到隐藏在前方对向车潮中闪烁的救护车车灯,兴奋地大喊了起来。
原本有些堵塞的车道逐渐通畅起来,车辆默契地为救护车开辟了一条可供通行的道路。
“掉头掉头,快掉头!”俞飞着急得恨不得抢过厉扬的方向盘。
这么大的动静,可惜楚天阔恍若未闻,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突然的车辆掉头让他整个人往前倾了一下,这才回过了神。
楚天阔紧紧握着南星有些凉的手,突然侧身将耳朵轻轻抵在他的心脏处。
“咚——咚——咚”
缓慢但有节奏的心跳声。
“南星,别怕。”
“我在这。”
第16章 谎言
救护车朝着医院方向疾驰而去。
楚天阔向医生详细讲述了一下刚才的情况,戴着口罩的医生检查了一下南星的身体,冲他问道,“患者以前有没有动过什么大手术?有没有什么慢性病?”
“轻微哮喘,同时还有浅表性胃炎,除此之外没有了。”
“对什么东西过敏吗?”
“没有。”
“和患者的关系?”
“...队友。”
正在本子上“鬼画符”的医生闻言冷淡地抬起眼道,“那我建议你还是联系一下他的家人,询问清楚他的过敏原及过往病史,方便我们工作。”
楚天阔下意识就要反驳,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南星的身体情况。可转念想到了这两年的空白,他的确没有参与其中,出现什么变数也是常事。
“哥,要不联系一下许哥吧?许哥肯定有嫂子的联系方式。”俞飞觑着楚天阔的脸色,语气变得有些小心翼翼起来。
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小心的情绪从何而来,明明这只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提议而已,但顶级打野防gank的意识让他做出了本能反应。
说曹操曹操到,许成的电话正好应声而至。
“我这边已经沟通好了,比赛推迟到晚上七点。我们的官博已经发了通知,所有观众凭借票根都能获得交通费以及住宿费报销。”许成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立刻问道,“南星情况怎么样?”
“救护车上。”楚天阔言简意赅。
“问问他老婆,南星有没有什么过敏原以及既往病史。”
许成一个头两个大,只能先硬着头皮应下来。
我去哪里变出来个了解南星身体情况的“老婆”?许成急得恨不得原地转圈圈,又担心拖延太久会耽误南星的病情,等过了两分钟左右便重新拨通了楚天阔的电话。
“我问了她,她说除了哮喘,应该没有其他的了。”许成只知道南星有哮喘,又不敢打包票,害怕误导医生的诊断,便只能糊弄。
显然对面不是个好糊弄的主。
“什么叫应该?”楚天阔的音量提到了不该有的高度。
“她说她也不是特别清楚。”许成有些心虚地解释道,“这也...这也很正常吧,也不是所有夫妻都那么了解的。”
的确,至亲至疏夫妻,有些夫妻和陌生人相比,也不过只是多了一张红色证书而已。
可南星不是爱她爱到连职业生涯都可以放弃,所有朋友都可以抛下的地步吗?不是说这辈子只爱她吗?
那个不知名的omega就是这么回报南星的爱?这算什么老婆,甚至不如他这个队友,连南星有胃病都不知道。
如果南星不是正戴着吸氧仪躺在担架上的话,楚天阔肯定会狠狠地讥讽他。
但因为他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所以楚天阔能够暂时收起那些无聊的情绪,只是单纯得握住了他的手而已。
因为职业的关系,南星的手指上有着薄薄的一层茧,摸起来并不十分柔软。他的手很凉,楚天阔握着,就像是在冬日里将双手伸入雪层一般。
他就这么安静地握了一路,总算将南星的手稍微捂热了一些。
手术室外的走廊格外安静,“手术中”三个字散发着幽幽的红色灯光,映洒在雪白的墙壁之上,像是泼洒的血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