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48章
电话震动了几声,江惟英打开水龙头接了起来,哗哗的水声扰得对面听不清声音,姜辞抱怨连连。“我说的事情你考虑好没有,什么时候过来。”
“暂时不行,而且我过去的话,你就得回来。”
姜辞恨不得拍桌子“你是傻逼?我怎么能离开美国,这是多大的事你没点逼数吗”
水花的声音更大,姜辞被凑近听了一顿,哗哗的声音掩盖了无数句脏话,江惟英这才呲牙“你才是傻逼。”
“你他妈大傻逼”姜辞咬牙切齿“你把林预一起带来不就行了吗,就算我在国内,我能搞定他吗?!”
“那台椎血管到了围期,也就是下周的事情了,现在叫他走那不是戳他肺管子了么,这不得气出病”
“他本来就有病啊,神经病”
“喂...”
“喂?..艹”
被挂断电话,姜辞气得要冒烟,再打过去已经是占线。
江惟英看着一池子的水,忽然想到林预把手机泡进水里的事情,现在一看,居然不是借口,嫌吵应该是合情合理的。
他洗完澡去睡觉时林预离他八丈远,贴着床边,光看这个距离江惟英都猜到林预还没睡着,他自顾自地卷了被子背朝着他,林预没动,他就保持着那姿势,一夜没动静,就连被子也是睡到半夜江惟英无意识翻身搭在他冰凉的身上的。
从那天起,一切又变得极其和谐又十分不正常的状态里。
“谢谢”跟“对不起”是林预说得最多的话,江惟英从柜子里发觉药片的量少了一半,沉吟过后还是把药放回了原位。
他刻意保持了距离,本应是江惟英愿意看到的事,但架不住心里泛起酸涩,真是太矛盾。
自从被发现失去了味觉,林预不再掩饰,他成日地吃面包,吃那些用时短,方便解决好消化的东西,饿了就吃,想不起来就不吃,多少次江惟英想说点什么,都没有开口,不开口,就只能见识林预的登峰造极。
也许是要到了手术的日期,江惟英最近回家后经常看见林预坐在餐桌上看报告,做平面推演,趁他洗澡的间隙,江惟英也去翻了翻,无一例外全是那台椎血管手术,他参考了各种病例,圈圈点点的备注,甚至对于术后可能出现的各种并发症都提前做好了预案,用心良苦,尽心尽力,江惟英几乎能肯定林预这辈子的事业心跟道德水准都用在了这台唯一的手术上了。
桌上还有两只面包,放的很仓促,其中一只被咬了几口,一同被压在一叠厚重的资料袋下,江惟英偶然瞥了一眼,已经过期。
他愤然将面包扔进垃圾桶,以为林预饿了至少会来问他找点什么,但直到两个人睡觉,林预也什么都没问,家里的饭菜已经被收拾掉,林预半夜胃不舒服,翻了两次身,起床去找东西吃,江惟英想着,这回总要来问了吧。
没想到林预把垃圾桶里的面包找了出来,坐在餐桌上皱着眉头往嘴里塞,一抬头看见江惟英站在面前吓了一跳,噎在喉咙里呛出一连串咳嗽。
江惟英用力拍他的背“你他妈有病啊!这过期了!已经扔进垃圾桶了!”林预捂着嘴咳了半晌才接过水,他匆忙喝了几口立即道“吵醒你了?对不起。”
“艹!!”江惟英头也不回,往床上一趟,再也不理会。
林预轻声收拾了面包和水杯,甚至洗了洗放进烘干机里,小心地躺回床上,江惟英似是不满,用力转身背朝着他,林预咽了咽口水,低声又道歉“对不起。”
好像气不死他就不能甘心,江惟英头都要被气炸了,忍不住从床上坐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他妈对不起什么了!我艹你妈的对不起!”
林预被这一顿暴呵惊住了,瞪大了眼睛连连后退,胸口起伏不停,仿佛在提放着江惟英下一秒的拳头,江惟英彻底乏力,瞬间又平静地躺了下去,泄气道“算了,睡吧。”
林预哪里敢睡,他惊慌地打量着四周,脑子里极力地回忆他那间租房的钥匙放在了什么地方,这里还有什么东西是他的,要带走的,什么时候走,江惟英说的收留是算到什么时候,哪一天,还有多久。
惊吓,胃病,连轴转的辛苦让他当晚就开始了一场久违的高低烧,他贴着床侧,一层一层地出汗,热气蒸得整个脖子都发红,呼吸沉重,整个人看上去都是粉红的,连眼睫都不安地沾着一层水汽,他克制着不发出一丝动静,天亮的时候虚脱地坐在床边,摇摇欲坠,江惟英醒来光是瞥了一眼他红得不像样的耳朵脖子就感觉被血溅了一脸。
他瞬间清醒,从床上跃过去抬起林预的下巴,林预无力阻止,垂头喘着粗气,嘴唇干得起皮。
“怎么又发烧。”
林预在额上撸了把汗擦在自己身上,江惟英扶了他一把,滚烫的掌心在江惟英的手臂上撑了一下,迅速撤离“我还好。”
“你他妈好个屁。”
林预舔了舔嘴唇,眼睛看了看四周,想喝水,但是不再向江惟英开口了,他觉得他不是林预,于是只好闭眼缓一缓。
“你今天不要去上班了。”
林预摇头,干涸的嗓子嘶哑到发痒“我很快就好。”
江惟英不想再骂他,迅速下楼去接水,林预再次用衣衫袖口擦掉额头的汗,感觉到身体仍然还在源源不断地发热,比往常更甚,这是药量增大,积攒的副作用爆发反噬引起的免疫抵抗,他整个人比打了败仗的免疫细胞都累,坐了一会儿就往床上倒,腿都没力气再放上去。
江惟英用耳温枪测了体温,这下完美,41度,连他也不用上班了。
林预时睡时醒,睡不彻底醒不过来,汗一层层的发,九点多的时候退到了38.5,仅隔了一个多小时直接飙到42,物理降温完全不起作用,惊厥突然就那么发生了,江惟英找了一圈上回的老中医,听闻在外省,直接摔了电话。
他气得要疯,猛然想起老宅里有几颗旧时代的牛黄丸,便立即叫人送过来,老胡亲自送的,速度很快,顺便上来看了林预一眼,他摇摇头,从床边坐下,卷起袖子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柄牛角梳“先把金箔剥出来跟丸子一起化开让他喝了吧,降温要紧。”
“你要干什么”
老胡擦了擦梳子柄“以前也这样,毛孔闭了,热气出不来,刮一刮他的背,凉气冲进去就好了。”
跟上次那个中医用过差不多的办法,但是那个老东西也说过这样的冷热极伤身,江惟英头大,他捏着林预的腮把药灌下去时林预只醒了一半,看见老胡坐在床边就全醒了,眼睛里顿时流出毫不掩饰的凶意,尤其是看见老胡拿着梳子坐在他旁边伸手来抓他,林预的样子就像要疯,躲瘟疫一般往后缩着推拒,那沙哑的嗓子只挤出来一个字“滚。”
老胡不动声色也不与他计较,而是把梳子放在了床头柜上“临时出来的,没找到顺手的,那就小东家帮他刮吧。”
江惟英把林预翻了个身,衣服退了下去,整个凹陷的背平铺在眼前,林预还在挣扎,江惟英扣着他的肩膀按在床上,对老胡说“你来。”
林预死死咬着牙,背上一道一道的疼痛折磨着他的神志,不是怕疼,是怕记忆,是那被捆绑压制的肢体,间歇固定的动作,身体上清晰的感触,这让他精神错乱,他顾不得脸面,旧日的记忆和如今的场面像被缝缀在了一起,刺得他竭尽全力要逃,不顾一切地奋力挣扎“不要,不要,不要”
“等下就好了”江惟英用力按着他的肩膀,不愿意看他的脸,林预深埋在床单之中,低低喊道“不要...走开...走开....”
“滚....滚啊....滚啊!!!”
背上冒出来的汗水让一道道红痕像是渗出了血一样,林预五指骤然抓紧床单,扯起大片折痕,猛地抬起身去撞床头,江惟英眼疾手快,迅速用手挡在木质床板上,只有这一瞬的力道松动,林预顺利挣脱了他的钳制,翻身一把推开老胡,往床外跑,他跌撞得像个无头苍蝇,但很快就找到了可以藏身得地方,慌乱闪进了浴室,关门锁门,一气呵成。
“林预!!开门!”
林预坐在地上,控制不了的抖,全身都流汗,黏住了着他的所有思考能力,他打开花洒,水流倾泻而下,他终于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林预!!”江惟英“哐哐”拍门,老胡静静地盯着手上的梳子,半晌后叹出了一口年迈地气息“作孽了。”
哪里狭窄他就想往哪里钻,下水道的管子,坐便器的水箱,墙壁里柜子,他都想进去。
但林预知道自己此刻是清醒,只是根本抑制不住那样疯狂的念头和越来越慌张的心,他好像又分裂成了两个人,他控制不了想去咬指甲,但清醒的林预就会告诉他这双手要去上手术台,不能咬,会动不了手术。他咬手臂,咬得又深又狠,尤嫌不够一样盯上了那青的紫的血管,根本不知道疼。
那血管里的血多脏啊。
林预为什么会流着这么脏的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