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江瑾年呼吸一滞,情|欲退了大半。
他不想继续了,可这个念头转了没两息,离别就横在心上。
今夜是最后一夜。
江瑾年忍下心中隐痛,最后的放纵,仅此而已。
夜色渐浓,无风无月无星。
黏黏糊糊的异响中,有几声夹杂着呻|吟的交谈。
“宗聿……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喜欢你。”
“……我是说……孩子。”
一阵沉默,随后是闷哼。
江瑾年拽住宗聿的手,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
是不喜欢吗?
江瑾年的心脏被刺了一下,有些难受。
他护着自己的肚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会给孩子取个什么样的名字?”
没有回答,宗聿好像有些烦躁。
江瑾年失了力气,倒靠在他肩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后还是没忍住,落在宗聿身上。
带着凉意的眼泪让宗聿动作一顿,似有些诧异:“我弄疼你了?”
江瑾年摇头,不是身体的痛楚,而是心里裹挟着没有回应的失落,巨大的悲伤涌上心头。
他知道自己不该问,可他忍不住。
他没有勇气坦白,哪怕只是只言片语,他也想宗聿知道,他们之间有过一个孩子。
宗聿轻拍江瑾年的背,低声细语地安抚,让他的情绪稳定下来。
“如果你喜欢孩子,我们可以收养。”宗聿轻哄,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拐的那么远,但顺着江瑾年的意总是没错的。
江瑾年固执地又问了一遍:“给孩子取个名字。”
宗聿沉思片刻,道:“玉竹。”
瑾字藏玉,聿字藏竹。
既然是他们的孩子,倾注了他们的期许,一定会继承他们的一切。
第113章
晨光破晓, 灰蒙的天色破开一线天光,江府门外的禁军刚刚换防,就有人拿着宫里的御令前来。
禁军检查令牌无误放行, 看着笼罩在斗篷下的身影, 不可避免地露出疑狐的神情。
太后出事后,江家被围了很多天, 上面什么指示都没有, 也没人敢来探望, 今天的两个人算是首例。
禁军不是话多的人,上面怎么说, 他们就怎么做。
江家不见昔日的繁华, 里面死气沉沉, 就算天光入府, 也透着行将就木的末路气息。
禁军围困,不准江家任何人进出, 自然也不会允许采买,江家的存粮有一些,但菜蔬要省着点用。给了上头的主子, 下头的人自然就僧多粥少。时间一长, 人心溃散, 对江家自然多了抱怨。干活懒散不上心。
江瑾年和曲落尘的出现并没有惊动太多人。
或者说惊动了,那些下人也懒得在这个时候声张, 这让二人畅通无阻地进了江云枫的院子。
江夫人因为娘家出事, 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早就不同江云枫住在一起, 而是去陪着自己的女儿。
江云枫心力交瘁,夜不能寐, 早上才躺下打了个盹。
可他睡不安稳,很快就从睡梦中惊醒,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来人。”
屋子里很安静,没有人回答,江云枫知道最近下人不上心,憋屈夹杂着怒火,他翻身坐起来,拍着床大喊:“来人,都死哪儿去了?”
江云枫没有等来下人的回答,反而听见有人冷笑轻嘲。
“江大人好大的火气,小心些,要是怒急攻心,中风就不好了。”
江云枫一惊,猛地站起身,透过房间的帘子看出去,堂屋里坐着两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他们穿着斗篷,但进屋后取下了兜帽,是两张江云枫不想看见的脸。
“你们怎么进来的?你们想干什么?”江云枫提高声音,强装镇定,掩盖自己的惊惧,“我还是朝廷命官,皇上还没有下我的职,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别想逃!”
“江大人久经官场,这会儿怎么反倒变得幼稚了?”江瑾年冷冷地看着他,道,“没有上面的允许,你以为我们进得来?”
江家周围都是禁卫军,江瑾年还没有蠢到和皇权硬碰硬。
“你们想干什么?”江云枫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这一幕和他梦中的场景是那么的相似,那张和唐映雪相像的脸,一次次走到他面前,带着仇恨的眼睛,锐利又危险。
“江瑾年,我可是你父亲!”江云枫拿出最后的底牌,迫切的想要证明什么。他色厉内茬,好像这样就能镇住江瑾年。
“别紧张,江大人,我只是来还你东西。”
江瑾年站起身,一步步朝着江云枫走去。卧室没有点灯,那一室的光来自正门,随着江瑾年的靠近,光线忽明忽暗。
江云枫喉头滚动,他不记得自己有给过江瑾年什么东西。他讨厌这个孩子,是因为他古怪的身体,还是因为他太像唐映雪。他好像只继承了唐映雪的血脉,而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江大人,你还记得它吗?”
江瑾年在江云枫面前站定,看着因为恐惧而怒目的江云枫,出怀里抽出一把匕首。
那是江云枫送给唐映雪的定情信物,他曾说若有朝一日,他负心唐映雪,就让他被这把匕首穿心而死。
“现在该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
江瑾年抽出匕首,这确实是把好刀,那么多年依旧光亮,银白的刀身削铁如泥。
江云枫瘫坐在床上,因为恐惧声泪俱下:“瑾年,我可是你父亲,你不能杀我!天下人会戳你的脊梁骨……”
江云枫的声音戛然而止,银白的匕首插进他的心脏,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没想到江瑾年如此干净利落。
江瑾年俯视他,擦掉脸上的血,冷笑道:“你抛妻弃子都不怕报应,却要我敬畏世俗?”
江云枫的喉咙里发出嗬嗬声,他张开嘴想说话,鲜血先喷涌而出。
江瑾年冷漠地看着他抬起手指着自己,不甘心地倒下去,死不瞑目。他曾经送出去的匕首,如同誓言一般,结束他的生命。
江瑾年转身离去,曲落尘起身跟上他的脚步,道:“白榆已经在城外备好马车等我们,你要是想回去看一眼,我不拦你。”
江瑾年脚步微顿,看一眼又有什么意义?
“不用了。”
他选择离开,就不会再回头,王府的人知道该说什么。
曲落尘没劝,他们从正门入,后门出。
后门等他们的不是禁军,而是凌霄阁的暗卫。他们备了马和细软,还有出行文书,上面盖了官印,可以让他们一路畅通无阻。
就算有人下令封城,也不会妨碍到他们。
曲落尘拿过文书看了两眼,很有催人离开的架势,没有半分挽留。
他冷笑两声,道:“告诉你们皇帝,我走了,让他记得善后。”
凌霄阁的暗卫颔首,目送他们二人离开。
皇宫内,宗熠看着暗卫呈上来的情报,一时间怅然若失。他也有一瞬的茫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江瑾年的身份始终是个隐患,就算江家不会牵连他,他还有云川皇室这一重身份。
他和宗聿都还年轻,而年轻人总觉得爱情是无所不能的存在,他们幼稚时,可以为了爱情对抗所有,但当他们成熟一点,懂得权衡利弊后,爱情就不再是全部。
那个时候,一切热情消退,爱意消磨,他们再想回头,看见的不是鲜花满目,而是荆棘横生。
现实能让神仙眷侣变成怨偶,人不会一直年轻,但如果生了嫌隙,破碎的裂痕能永远横在心间,无法磨灭。
“吕忻,朕在这件事情上会不会太绝情了点?”宗熠问道。
他默许曲落尘带走江瑾年,不阻拦不劝告,让宗聿就这样蒙在鼓里。或许时间长了,不需要他说什么,宗聿的心里就能生出芥蒂,彻底地放下这段感情。
吕忻不能质疑天子,道:“有缘自会相逢,若是无缘,陛下让他们在一起,他们也会分开。”
“是吗?”宗熠苦笑,“就算我让他们在一起,曲落尘也不会答应。”
这不是迫于宗熠压力的分开,而是两个国家的权衡。江瑾年没有反抗,他清楚任性的后果。
对等的身份,不对等的立场,他甚至没有告诉宗聿自己的真正来历。
江家不过是他不堪回首的曾经,从来就不是他的现在和未来。
“罢了,让纪……”
宗熠一顿,想起他让纪凌去照顾宗樾了,这个看着最懂事的弟弟也不让他省心。他卡了他和纪凌多年,现在也妥协了。
“让卫淮亲自去宁王府盯着,在小七复明之前,江瑾年离开的消息不能传到他耳朵里。”
善后并不简单,宗熠要处理的麻烦还多着呢。
吕忻颔首,问道:“陛下,江家那边……”
江云枫已死,这个消息瞒不了太久。
之前宗熠是答应曲落尘,才围而不定,现在曲落尘达到目的,江家没有继续围困的必要,该清算的要一并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