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宗熠看见他额上瞬间渗出血珠,心底酝酿着怒火,混乱中,殿外传来宋治的声音,他喊了一声陛下。
“滚进来!”宗熠还没听清宋治说什么,就先开口命令。
宋治麻溜地进来了,他挎着药箱,见了殿内的场景一点都不慌,仿佛早有预料,也顾不上给宗熠请安,打开药箱抓出一把银针就往宗樾身边去。
宗樾的意识在反抗,即便头晕目眩,也抗拒被人靠近。
宋治眼前是凌乱的刀刃锋芒,宗熠给吕忻使了个眼神,吕忻心领神会,立刻上前。他手中拂尘甩出,如同绳索一般,牢牢地卷住宗樾的手臂。
宗樾是被操纵才会爆发出不符合常理的举动,真动起手来,吕忻制住他绰绰有余。
有了吕忻的加入,宋治的压力小了很多,他下针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手上的银针就全用完了,宗樾的头快被他扎成刺猬,反抗的动作逐渐变小,一只眼睛恢复了清明,但另一只依旧黑沉的吓人。
宗樾胸膛起伏,声音嘶哑:“把我绑起来,还没结束……”
吕忻回头看向宗熠,等他的指使,宗熠颔首,宋治直接从药箱里掏出绳子,把宗熠绑在椅子上。
吕忻嘴角一抽:“宋太医,你准备的很充分啊!”
宋治欲哭无泪:“吕公公,你有什么火,你冲曲大夫发。我都是临门一脚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他从床上薅起来的。”
宋治穿着官服,带着官帽,乍一看确实整整齐齐,但细看之下就会发现他衣襟折在里面没整理,腰带是歪的,脚上的鞋一样一只,只是衣摆遮住了,不容易看见。
吕忻怒从心起:“曲落尘发什么疯?瑞王这是怎么回事?”
宗熠上前查看宗樾的情况,吕忻连忙护着,宋治也如临大敌,生怕自己的绳子不够结实。
宗樾额上的血滚落在衣服上,挡刀的那只手血肉模糊,他看着自己的皇兄安然无恙,露出如释重负的笑。
真好,他赌赢了。
“曲落尘人呢?”宗熠问道。
宋治摇头,他不知道。曲落尘把他抓起来,就交代了让他来救宗樾,其余的什么都没说。
“纪大人跟着他呢,”宋治想起关键点,补充道。
在宋治看来,有纪凌在,不用担心曲落尘乱来。
不过这话落在其他人耳朵里又是另一种感觉,宗熠沉下脸,他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恼怒曲落尘的我行我素的同时,也生气宗樾给人当诱饵。
他看向宗樾,气不打一处来:“你两串通好的?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宗樾没吭声,低着头认真听训。他当然知道后果,行刺君王,他就是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
宗熠瞥见他额上的伤口,深吸口气压下自己的情绪,吩咐宋治:“把他的伤口处理一下。”
宋治提着药箱上前,这比他以往任何一次的伪装都要小心翼翼。
宗樾额头上的伤问题不大,就是他撞的狠,磕了道口子。相比之下他手上的伤麻烦多了,皮肉翻卷,深可见骨,宋治给他上药,鲜血止不住地往下流。
宗熠又气又心疼,他把宗樾养的很好,长这么大,还没让他遭过这种罪。
宋治好不容易给宗樾止了血,正包扎,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卫淮的声音传来:“陛下,是曲大夫。”
卫淮话音未落,曲落尘就已经进了内室,他身上沾了雨,但不算狼狈,只是衣服有些湿润。
他手上握着骨笛,头上的发饰被打掉了一个,紧扣的半边头发散下来,有种凌冽的冷艳。
在他身后,纪凌提着一个女人走进来,那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裙,身姿曼妙,身上没有任何被束缚的东西,可被纪凌放开的瞬间,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头发披散紧贴着脸颊。
她一度想要站起来,身体却像没有骨头一般,软塌塌地,能看见移位的骨头在皮肉下支棱。她试了两次都倒回去,十分狼狈。
吕忻今日受的惊吓不轻,看见这个陌生的女人,已经下意识地防备,直接挡在宗熠身前,质问道:“曲大夫,你这是何意?”
曲落尘看他一眼,随后低头看向地上的女人,笑道:“清理门户罢了,我和她的仇已经算完了,剩下的你们自己看着办。”
吕忻一惊,宗熠拂开他,走到曲落尘面前:“她就是唐夜羽?”
宗熠的话带了两分质疑,他知道唐夜羽还年轻,但没想过这般年轻。仿佛是二八少女,肤如凝脂,吹弹可破。不过她的眼神是掩盖不住的怨毒和沧桑,充斥着欲望。
曲落尘把骨笛插回腰间:“是。这还得感谢瑞王以身做饵,让她肯剥了那张虚伪的皮,露出真面目。”
唐夜羽隐藏在宫里,她伪装的皮囊并不是只有一个,太后的陪嫁嬷嬷只是其中一个。狡兔三窟,抓不到唐夜羽本尊,抓了再多的皮囊也不过是徒劳。
听到曲落尘真的将宗樾当成诱饵,宗熠压抑的怒火彻底爆发,他上前一步抓住曲落尘的衣襟,怒目而视:“曲落尘,我敬你有本事,对你的无礼一再忍让,不是我怕你。你竟然敢拿我弟的性命当儿戏,你真的以为我不敢动你吗?”
宗熠突然发难,情绪少有的失控,周围人吓的不轻,吕忻站在一旁防备,宋治看了一眼就连忙低下头,纪凌则紧盯着宗樾的手,眉头紧蹙。
曲落尘抬手抓住宗熠的手腕,道:“他中蛊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是他在一步步算计我。你在质问我之前,要先弄清楚状况。”
曲落尘的力气不小,但宗熠也不差,他们两个人持续僵持,没有放手。
这一刻比起君王这个九五至尊的身份,宗熠更像是个兄长。他和曲落尘同为王权,以势压人只会扩大矛盾。但不涉及王权,就是他和曲落尘的恩怨。
他可以容忍曲落尘的桀骜,但不能容忍曲落尘把他们的性命当成儿戏。
曲落尘垂眸:“他在春猎时已经中蛊,是他心甘情愿被寄生。”
宗熠一惊,转头看向宗樾。
宗樾因为失血,面色苍白,低声道:“皇兄,和他没有关系。”
宗樾和曲落尘没有串通,他们两个人甚至都没有一个眼神交流。之所以能如此默契,是宗樾算准曲落尘不会错过这种机会。
他拿自己的命在赌,赌曲落尘技高一筹。
他可以承受所有的代价,但唐夜羽必须被抓出来,他要的是她的命。
“你疯了吗?”宗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宗樾抿唇不语,一副挨训的模样。
曲落尘站在一旁,幽幽道:“他没疯,他只是想复仇。”
唐夜羽杀死的先皇后不止是宗熠和宗聿的母后,也是宗樾的母后。他除了没有在先皇后的肚子里待过,他和两兄弟没有任何区别。
唐夜羽找上他的时候,他就知道是个机会。敌人藏在暗处不肯现身,那他就以身为饵,让他们上钩。
他的示弱让唐夜羽觉得他可以掌控,而要控制他,就要走出来。不管唐夜羽有多少个皮囊,她控制人的这一个,一定是她自己。
宗樾问过曲落尘关于蛊术控人,他知道这个时候的唐夜羽不能离自己太远。这个范围够曲落尘把她找出来,让她无路可逃。
宗熠的怒火撞上冰墙,这一刻,愤怒里多出来别的情绪。他闭上眼,背过身去,神情悲伤。
仇恨从来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他隐忍的这些年,宗樾看在眼底,记载心里。
宗樾从来不会让他为难,喜欢纪凌不说是顾忌他的颜面,被朝臣弹劾退出是为了不让他去费心权衡。
他可以是皇兄灿烂光明下的影子,皇兄只需要站在光里。
第108章
一场暴风雨彻底撕开京都的平静, 不过是一夜之间,朝臣们醒来后,觉得天都变了。
太后被软禁, 江家被围, 瑞王宗樾殿前失仪,被禁足瑞王府, 无令不得出。
太后和江家大家还能理解, 知道是宗熠终于清算到他们头上, 瑞王就让大家百思不得其解。
瑞王是谁?那是掌管宗正令的宗亲,管的就是宗亲言行, 却因为殿前失仪被罚。
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宗聿昨夜没睡好, 醒来知道后也是一脸惊讶, 连忙让敛芳去宫里问发生了什么。
敛芳今早得到消息就已经让小福子去问了, 但宫里没个准信,之后有小太监出来传旨, 请宗聿进宫。
这个点宗聿刚用过早饭,宫里也差不多。
和宗聿一起被宣进去的还有许征。
做为大理寺卿,许征出现就意味着有命案, 而且非同小可。
在小太监的带领下, 许征和宗聿被引至太后宫中。
昨日刚下过雨, 今早雨停了,但地面还是湿的, 一踩一个脚印, 沾了泥土更是泥泞。
宗聿看不见,只听许征嘀咕了一句:“这宫里在挖土吗?”
“土?”宗聿疑惑, 没听工部说有这方面的预算,他稍加思索, 道,“恐怕是在挖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