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江夫人意识到自己失言,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后不甘心再次点燃怒火:“好啊,姓江的,你吼我?我哥哥刚倒台,你就这样对我,我不活了……”
江夫人气的险些背过气去,从怀里掏出帕子,嚎啕大哭起来。
江云枫被吵的头疼,也懒得收拾这烂摊子,一甩衣袖就往外走。
怎料刚走没两步,迎面撞上身穿官服的卫淮,他瞳孔骤缩,心底一凉,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下窜上来,爬上他的脊椎骨,他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卫淮冷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腰间挎着刀,不知道来了多久。
江云枫迎上去,声音有些抖:“卫大人,你来了怎么也没个下人通报?让你在这干站着,罪过罪过。”
卫淮道:“江大人不必紧张,我是替陛下传唤江阁老。这会儿江阁老已经上了轿子,他托我给你说一声,免得你着急。”
听到自己父亲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传唤进宫,还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江云枫本就提起来的心瞬间跳到嗓子眼,拢在袖中的手不断收紧,强忍着才没有开口问卫淮何事。
他努力挤出一抹笑,道:“这种小事怎么还劳烦卫大人亲自走一趟?日头晒,府上备有清茶一杯,还请卫大人赏脸。”
卫淮道:“不必了,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叨扰了。”
卫淮行了个虚礼,转身离去。
他一路出了江家的大门,下了台阶回头看向身后写着江府的匾额,若有所思。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江大人和夫人的争吵,他多多少少听见一些,只是在江云枫面前,没有表现出来。
他对驸马一词心存疑虑,离开江府一段距离后招来手下,让他们去查。
他想知道,这个驸马和凌霄阁掌握的消息是否一致。
江阁老这一趟入宫,事关秦穹。江家和秦家是姻亲,宗熠直接问江阁老的看法,箭在弦上,江阁老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当真是好一番煎熬。
等他从宫里出来,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老了好几岁,挺直的腰杆弯下去,进门时还被门槛绊了一下,身形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江家是这个利益集团的核心点,这一点宗熠知道,那些落马的人也知道。宗熠不动江家,而是砍断它的手脚,遮住它的眼睛,然后慢慢撬开这些爪牙的嘴,让他们相互攀咬,吐出更多的证据。
江家摇摇欲坠,可这还不是完全的绝路。
江云枫扶起老父亲,眼神发狠:“父亲,他这是要我们的命!”
江阁老闭上眼,没有说话。
江云枫又道:“我们江家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却一心防备,早就种下暗棋,就等着破开道口子。现在他有机会了,他不会放过我们。他不仁就不能怪我们不义。父亲,你下决定吧。”
江阁老睁开眼,长叹一声,最终点头。
是夜,月黑风高。
宗樾结束了宫里的要务,回到府上泡澡,洗去一身的疲倦。
浴房里很安静,连水声也不曾有。
黑色的小蛇在地上游走,爬上浴桶,竖起头紧盯着宗樾,吐着信子,发出丝丝的声音。
宗樾手上的蛇纹一阵发烫,他拿下脸上的布巾,睁开眼看向那条蛇,神色如常:“藏头露尾,这就是你们的诚意?”
安静的夜里多了一声娇笑,屏风后面浮现婀娜的身影:“我倒是不介意水里的风光,就怕瑞王殿下你恼羞成怒,反倒不划算。”
宗樾没有理会对方的贫嘴,道:“直说吧,你们想怎么样?”
“瑞王殿下爽快,我们有办法把你推上那个至高的位置,甚至是名正言顺。但这天下没有无本万利的买卖,事成之后,殿下得帮我们办几件事。”
“几件事就能满足你们的胃口?”宗樾讥讽道。
屏风后的人影发出低低的笑声,黑蛇开始逼近宗樾:“殿下,我们一直都不贪心。”
宗樾冷笑,他也不管桶边的黑蛇,从浴桶里起身,擦干水汽穿上寝衣:“我可以答应你们,但你一直藏头露尾,我很不喜欢。”
宗樾话音未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屏风,然而屏风后面空无一人。
水桶上的黑蛇受惊,朝着宗樾飞过来,宗樾抬手去挡,那蛇又一口咬在蛇纹上,尖利的牙齿刺入宗樾的手臂,鲜血流出来不到片刻,就变成黑色。
不等宗樾反应过来,小蛇松开口,落在地上,飞快地消失在黑暗中。
浴房里又传来女人的声音:“我还是比较相信我的宠物,瑞王殿下,合作愉快。”
女人的声音逐渐远去,宗樾看了眼流血的手,眼底涌上一抹疯狂之色:“我就是你们最后的底牌了吗?看来是真的穷途末路了。”
宗樾压住伤口,任由鲜血从指缝中流出。他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没了知觉,不知道疼。
不知过了多久,浴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纪凌大步走进来,嘴里念着:“殿下,你没事吧?”
宗樾被惊醒,握着手腕,正对上纪凌担忧的眼神。
纪凌看着他:“下人说你进来许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让我进来看看。”
说着视线下移,就对上宗樾流血的手腕,那张少有情绪的脸上涌现称得上是愤怒的神色,一个箭步跨到宗樾身前:“这是怎么回事?”
宗樾看着他生动的神情,噗嗤一声笑起来,随意地拿过布巾擦去手上的血迹,漫不经心道:“夏季多蛇虫,王府的院子该清理了。”
第103章
夏至将至, 京都有大型集会,做河灯的商贩们等着这个时节赚一笔补贴家用,京都附近的商人旅客也进城凑热闹。
城外驻军的将士收到命令, 放了两天假, 只留一个小队看守军营,其他人可以回家探亲。
林宣等人回了趟家, 然后又相约到王府。
之前军令在身, 他们不便离开军营, 知道宗聿受伤也只能干着急,此刻放假了, 自然要赶来探望。
宗聿的伤势在好转, 受伤轻的那条腿这些天开始有知觉, 若是江瑾年去忙别的事, 他就会让小福子扶他站起来。
他想快点好起来,然后给江瑾年一个惊喜。
知道林宣他们来了, 宗聿很高兴,留他们在府中用膳。
“天杀的狄戎人,殿下, 你受苦了。”林宣一身常服, 少了军中的威严, 看见宗聿坐在轮椅上,对狄戎的恨意又多几分, “只是把蒙义那厮关起来, 真是便宜他了。”
蒙义当初也在爆炸中,一路上少医少药, 伤的不重也拖重了。他表面看着没事,但内伤养不好, 比宗聿严重。
上头说了留口气,军中没有太过为难。
可此时此刻,林宣他们觉得自己还是太善良了,就该真只留口气。
宗聿伤势在好,心情也好,道:“留着他还有大用,且让他再活几日。”
林宣被劝住,他坐在宗聿对面,道:“我都听殿下的。”
其余人也随声附和,这种时候他们断不能给宗聿添乱。
宗聿询问军中动向,他的虎符在宗樾手上,现在军队是宗樾在管,今天也是宗樾给军队放假。
林宣说军中一切安好,他们现在的任务是确保京都安全,可以随叫随到。宫里有什么指示,凌霄阁的人会通知他们。
宗聿听了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奉旨养病,忙里偷闲,不去讨苦吃。
一群人一会儿说正事,一会儿又插科打诨,气氛融洽,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敛芳早已安排人备好午膳,席间林宣问道:“怎么不见王妃?”
话音刚落,周围人一阵沉默。
江瑾年之前在军营和猎场露了两手,赢得大家的尊重,大家心里认可他这个王妃。
可谁也没想到,他会是个男人。
宫里一直不发话,朝堂上人心惶惶也没人敢提这茬,这桩亲事就这样维持现状。
小福子在给宗聿布菜,随口道:“这不是怕你们尴尬吗?”
林宣不解,仔细想想,这会儿要是撞见了,确实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他讪笑两声,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不是时候。
宗聿轻笑,对小福子道:“贫嘴,瞎说什么?”
顿了顿,又对席间的其他人道:“瑾年今天有事,不在府中。”
江瑾年陪宗聿胡闹了好几天,今天是孙有财托人送的马到了,对方是商队,特意赶夏至的集会做生意,不便来王府叨扰。
江瑾年收到消息,亲自走一趟。
见宗聿没在意,席间的气氛才重新活跃起来。小福子吐了吐舌头,不敢多言了。
林宣他们吃过饭就回去了,小福子替宗聿送他们出门,回来看见宗聿坐在院子的老树下,端着一杯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福子上前两步,弄出点声响,道:“殿下,院子里热,我们进屋吧。”
宗聿抬头,合上茶杯盖,将茶盏递给小福子,问道:“刚才为什么说林宣他们会尴尬?你觉得瑾年是有意避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