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他家院子宽敞,布置简单,追求的是一个舒适,古朴、雅致。家里的仆人也不多,除了几个洒扫下人,就一个管家一个门房。
宗聿和江瑾年这次过来门房没有阻拦,管家出门相迎,把他们带到孙有财的院子。
孙有财放下水壶,从仆人手上接过布巾擦了擦手,笑着看向二人,道:“稀客啊,我还以为暂时见不到两位呢。”
孙有财态度依旧,但宗聿还是察觉到一丝疏离。
他看向这方院落,面带笑意:“孙老板说笑了,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孙有财想了想,挥手示意下人们出去。他亲自带路,引宗聿他们去了自己的书房。这里清幽雅致,采光良好,门窗一开,视线开阔。
因为没有下人,孙有财亲自取茶叶泡茶,用的就是书房外面的井水,水质清澈甘甜。
孙有财给二人倒茶,窗边树影婆娑,倒是显得颇有闲情雅致。
“没想到两位竟是唐家的公子,失敬失敬。今日没有酒水,我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
宗聿和江瑾年接过他的茶,茶水青碧,茶叶舒展,闻着就有一股特殊的茶香,让人心旷神怡。
宗聿喝了一口,道:“好茶。”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细长的礼盒,放在桌上,推到孙有财面前。
孙有财不解道:“唐公子这是何意?”
宗聿道:“今日我们二人登门,是听闻我们被钱余抓走后,孙老板为我们费心了。小小谢礼,不成敬意,还请不要推脱。”
宗聿他们初来乍到,在城中没有朋友。他们被钱余带走时,孙有财并不知情。是家中的下人背后议论,他觉得耳熟,派人一打听才知道是宗聿他们出事了。
知道这其中少不了汪丁作梗,孙有财想到他们曾为自己出头,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始行动,就听到唐诀的消息。
唐家人出手,远比他来的迅速,毕竟周宣想做唐家的生意不是一天两天了。
孙有财对唐家了解不多,但对周宣他可太清楚了。他不想和官府扯上关系,心里自然有了疏远唐家人的念头。
不曾想宗聿二人会登门道谢,做的还挺像回事。
孙有财把礼物推回去,道:“我不明白唐公子的意思,我想你可能是弄错了。”
这是不愿深交。
宗聿眼神微眯,垂眸看向桌上的礼盒。
他和江瑾年身陷囹圄时,孙有财愿意为他们奔走,怎么此刻他们上门道谢,反而被拒?
孙有财并不管宗聿怎么想,一脸惬意地坐在椅子上品茶。
茶是好茶,雨前龙井。
书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日光透过树叶,落下星星点点。
一盏茶很快见底,孙有财客气地笑道:“我今日还有事,就不留二位了。”
江瑾年浅笑,看了眼窗外的日头,抬手道:孙老板何必那么着急?是准备去煎药吗?
孙有财一愣,本来已经撑着椅子起身,看见江瑾年的手语,笑了一下,又坐回去,道:“唐公子何出此言?我没病没灾,煎药做什么?”
宗聿道:“我们也没说是给你自己煎药。”
孙有财面上笑意不变,但眼神有些泛冷:“两位有话不妨直说,不要没事找事。
宗聿仿佛没有看见他的敌意,笑着再次把礼盒递给孙有财,道:“我说了,我们今日前来是感谢孙老板的帮助。”
孙有财迟疑了一下,他盯着宗聿的面容,半晌后接过宗聿手上的礼盒。
他将东西放在一旁,没有打开。他审视着眼前的两个人,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道:“我认识的曲落尘并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他这人骄傲自负,甚至有些目中无人,除非你们关系极好,不然他绝对不会为了买东西这种小事,就把你们推过来。你们打着他的旗号接近我,到底有何目的?”
孙有财对曲落尘的评价极为中肯,其实他一开始就有所怀疑,只不过宗聿他们坦荡,他没有深究。
这会彼此之间的气氛不太和谐,孙有财直接发问。
宗聿坦白道:“让我们来找你,的确不是曲落尘的主意,而是宗咏。”
孙有财微微挑眉,怀疑地看向二人。他最后一次得到宗咏的消息,是宗咏已经回了京都。
青州和京都相隔甚远,宗咏有时间和唐家人联系,早就传书给他了,才不会瞒着他。
见孙有财疑惑,宗聿也不装了,道:“我并非唐家人,我是宗咏的七哥。我来此是为了暗访平川麒麟卫被杀一事,因为要隐瞒身份,故而没有坦诚。”
孙有财一惊,有些难以置信。宗咏的七哥,那就是宁王宗聿。
孙有财看向江瑾年,不由地猜测宗聿和唐家的关系。
江瑾年浅笑,道:我叫江瑾年,我也不是唐家人。只不过我和唐家有些渊源,这次借用了唐家的身份,请他们相助。
孙有财面色微变,道:“你姓江?”
江瑾年点头,猜到孙有财在想什么,道:我和江家确实有关系,江云枫是我的杀母仇人。
江家不承认江瑾年这个孩子,而江瑾年也不认江家那些亲人。在他看来,与其解释复杂的因果,不如直接用仇人来代替。
听到有仇,孙有财的面色才好看一些。他隐约记得宗聿就娶了江家的小姐,难不成就是眼前这位?可眼前这位怎么看都是男人。
孙有财压下心头那丝怪异,他和曲落尘不熟,但和宗咏很熟。既然是宗咏透露了他的消息,宗聿他们看起来就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孙老板,那日在马场,瑾年发现你在晒疗伤的草药,你可是救了什么人?我们能不能看看他?”
时间紧迫,坦白身份后,宗聿不再绕圈子。
孙有财刚消化他们的身份,闻言神情凝重。他警惕地看向四周,确定没有眼线后,站起身示意宗聿二人和他走。
孙有财的书房后面有一个暗室,里面光线昏暗,一盏豆大的油灯照亮居室。昏黄的灯光落在床榻上,照出一个模糊的轮廓,空气中带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我是在巷子里捡到他,他身上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东西,只有一封空白的信。”孙有财挑亮灯火,取下灯照亮床上的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烛光一照,榻上人的伤势也暴露出来。他面色苍白,双眼紧闭,昏迷不醒。上半身裹着绷纱,纱布被鲜血染红,可见伤势并没有被止住。
“官兵守在药铺外面,我没办法给他抓药,只能出城去寻草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伤口一直没有愈合。我捡到他时,他就是这样,这些天过去了,他还是这样,昏迷不醒,又吊着一口气。”
孙有财简单地描述了前因后果,他这人警觉,看到官府的动作后,就猜到多半和床上的人有关。
所幸他救人时是深夜,没有人看到,就连家中的仆人也不知晓,所以他把人藏在暗室那么久,都没被人发现。
十八麒麟卫宗聿见过,对他们的长相还有印象,很快确认床上的人是麒麟卫无疑。
他上前检查对方的伤口,伤处鲜红,完全没有结痂的样子,仿佛是刚刚被刺伤一般。只不过比起新伤,他的伤口出血量不多,药材还是有一定的止血效果,不然他早就血尽而亡。
宗聿用手量了一下,蹙眉道:“他这伤口好奇怪,瑾年,你过来看一下。”
江瑾年靠过来,他从孙有财手上取过灯,接近对方的胸膛。烛火带着些许微热,光晕落在伤口上,鲜红的伤处似有黑色的影子在蠕动。
江瑾年一惊,连忙把手上的灯拿远些。
孙有财站在他身旁,顺手就接过去,道:“怎么了?可是有不妥之处?”
江瑾年点头,用手语道:孙老板,他的情况很复杂,普通草药只能吊着他的命,救不了他。还有,尽量不要让暗室透光,你不必为他留灯。
孙有财是好心,怕他中途醒来,面对黑暗的屋子会不知所措,所以每每出去都会留灯。
此刻听了江瑾年的话,他一头雾水,但还是答应道:“好,我记着了。”
宗聿微微蹙眉,江瑾年这话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考虑到孙有财只是个普通人,牵扯过多对他并不利,便装作无事发生,没有开口。
看完麒麟卫的伤势,确定他的身份后,宗聿他们就从暗室退出来。
宗聿道:“孙老板,不知那封信何在?可能交给我?”
孙有财点头,信件和人他是分开处理,很快他就从书房的小暗格中取出信,交到宗聿手上。
信封上没有字,只是右下角有一个雪花的标志,信封内装着的纸同样如此。
宗聿看了看便揣入怀中,他抬手抱拳行礼,道:“孙老板,今日之事感激不尽。待此间事了,必有重谢。”
孙有财回礼道:“七公子客气了,若真能事了,便是最好的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