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但今天毕竟是春猎第一天,身为亲王就带头饮酒还是太过招摇,所以宗咏只打算小酌,不敢太过放肆。
  “你就只给你七嫂拿酒碗?”曲落尘转头看向宗咏,对他的区别对待表达了不满。
  宗咏摆手,斜了他一眼,道:“你要什么酒碗?我那是不清楚七嫂酒量。至于你,你不是一直对瓶喝?”
  宗咏毫不客气地揭人老底,以为曲落尘是想在宗聿面前装一下斯文,毕竟他两现在是亲家。
  曲落尘扫了他一眼,拿过酒没再说什么。
  宗聿并没有把酒递给江瑾年,浅笑着给宗咏解释:“瑾年不会喝酒,他一杯倒。”
  此话一出,现场寂静了片刻,燃烧的柴火发出噼啪的声响。
  曲落尘疑惑地抬头看向江瑾年,似笑非笑。
  江瑾年对上他的眼神,抬手微微遮挡脸颊,别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这事吧说来话长,但肯定有曲落尘一份。
  不明真相的宗咏叹息道:“那真可惜。”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曲落尘冷笑,神情略带嘲讽:“他一杯倒,被他喝趴下的我像不像个笑话?”
  宗咏瞪大眼,回头瞧他。曲落尘的酒量他是知道的,他都喝不过,能把曲落尘喝趴下,他嫂子不应该是千杯不醉吗?
  宗咏见曲落尘神色认真,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又抬头看向宗聿,但宗聿显然不知情。
  江瑾年的神色略显尴尬,虽然知道曲落尘不会帮忙隐瞒,但也没料到他拆台拆的如此迅速,当真是不给他留一点余地。
  宗聿心底也有些惊讶,新婚之夜他的确看见江瑾年醉了,他不可能连这都分不清。
  但曲落尘没必要唬他,拿他寻开心。
  宗聿想到另一个可能,道:“你只是醉果酒?”
  这算是个很好的台阶,只要江瑾年顺着宗聿的这句话说下去,关于他酒量的事就能揭过去了。
  但江瑾年并没有这样做,他之前就想过找个合适的机会给宗聿坦白他服药的事,此时此刻,气氛都到这里了,再避开,日后只怕更不好开口。
  江瑾年心中已有思量,他给宗聿打了手语,道:不是果酒,我的身体并没有太医说的那么差,当初江家要我顶替江闻月嫁给你,是存了让我死在王府的心思。我如他们所愿装病,身体不好是因为吃了曲落尘帮我调配的药。新婚那日酒劲和药效冲突,所以醉过去了。
  曲落尘拆江瑾年的台,江瑾年就拖他下水。唇语曲落尘不懂,但手语他看的明白。当初的药是他配的,忌不忌酒他心里清楚。
  宗咏不懂手语,心里又好奇,他也不好问宗聿,眼巴巴地看向曲落尘。曲落尘开了酒瓶喝酒,不理他。
  宗聿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种曲折,他之前也怀疑过,但真正听江瑾年承认又是另一种心情。
  想到迎亲那天,江瑾年病弱的样子,他低声问道:“那种药对你的身体可有损伤?”
  江瑾年先是点头,想了想又摇头。本就是让人看起来像是生了重病的样子,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影响?只是影响不深,仔细调理就能恢复。
  他习惯了这样的伪装,并不觉得有什么。若是选择了坦白还在宗聿面前扮弱,反显得有些矫情了。
  不过宗聿不这样想,他以为江瑾年是怕他担心,眼底闪过一抹心疼之色。
  “是药三分毒,以后有我在,你不需要那东西。”
  宗聿大概猜到了江瑾年喝这个药的原因,大抵是不想和江家纠缠,故而在江家眼里维持一个体弱多病的样子,打消江家对他的疑虑,也让他有时间去做自己的事。
  可药这东西,不管做的再精细,也会存在一定的隐患。他的瑾年只需要健健康康地做自己就好,其他的宗聿会帮他摆平。
  江瑾年唇角含笑,被人宠着的感觉不坏。
  曲落尘扫了他一眼,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或许江瑾年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看向宗聿的眼神充满了笑意,他的心绪会因为宗聿的一举一动而变化。
  宗聿不加掩饰的偏宠更是明目张胆,他们二人之间有种微妙的氛围,让人难以插入。
  曲落尘微微蹙眉,想到还有人等着江瑾年,他心里有些堵。他也不想做恶人,可并不是所有的感情都值得庆祝,飞蛾扑火,最终只会自取灭亡。
  宗咏不知道江瑾年和宗聿具体说了什么,只知道江瑾年可以饮酒。他心思不重,对这种事更不会刨根问底,所以很快就把好奇心抛之脑后,开始提上酒瓶和大家碰杯。
  火上的兔子烤得正好,宗聿撕下兔腿,用准备好的叶子包起来递给江瑾年,至于其余两个,他只说了句让他们自己动手。
  宗咏可不客气,顺便还照顾了一下曲落尘。
  “来来来,尝尝我七哥的手艺。”宗咏把肉切好递给他,他对人细心又体贴,在他面前毫无亲王的架子。
  曲落尘习以为常,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们两个人之间,论细心。那肯定是宗咏,而不是他。
  宗聿的手艺确实不错,兔肉外焦里嫩,一口咬下去,汁水和肉香在舌尖绽放,带给味蕾极大的满足。
  江瑾年手上的兔腿烤的恰到好处,肉质细嫩,配合宗咏拿来的酒,别有一番风味。
  美食配美酒,气氛其乐融融。
  宗聿吃的不多,他把肉片成小块放在叶子上,方便江瑾年食用。
  宗咏一脸艳羡,看向身旁还等着他动手的曲落尘,抬脚踹过去。不过他收着力道,更像是碰了碰他的腿。
  莫名被踹的曲落尘面无表情地看向他,随后又盯上他的脚,冷冷道:“你这脚不想要了?”
  宗咏立刻把脚缩回去,小声道:“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
  曲落尘眼神微眯:“你说什么?”
  宗咏立刻怂了,缩了缩脖子,嘴上说着没什么,视线转向宗聿和江瑾年,由衷地感慨道:“成了亲的人就是不一样,我都不敢想你们以后要是有了一儿半女,他会被宠成什么样。”
  宗咏话音刚落,江瑾年就被喝下去的酒呛到,他放下手里的兔肉,转过头去。
  宗聿打开随身的水囊递给他,轻拍他的后背。
  宗咏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一旁的曲落尘忍不住笑了,对他道:“你可真会聊天。”
  宗咏不明所以,曲落尘吃下手上的最后一口兔肉,拿起酒瓶,道:“你七嫂不能生。”
  江瑾年缓过劲来,止了咳嗽声。没有反驳也没有肯定,而是默默地喝水。
  宗聿意味深长地看了曲落尘一眼,曲落尘的这句不能生就很有意思。他算是江瑾年的舅舅,和江瑾年关系很好,自然是清楚江瑾年的身份。
  他可以说江瑾年身体不好,也可以说宗聿他们现在还没打算要孩子,不管是哪一个借口,都比不能生三个字委婉。
  他不像是回答宗咏,倒像是说给宗聿听,让宗聿明白,娶一个男人,意味着什么。
  宗聿把火上的兔肉翻了个面,并没有受到曲落尘的影响,坦然道:“瑾年身体不好,我没打算要孩子,我的想法是以后在宗亲里面抱养。”
  宗咏依稀想起来是有这样一件事,他刚回来时,不知道谁说了一耳朵。宋治当初在御前替江瑾年把脉,诊断他先天不足,子嗣艰难。
  只是后来宗咏见江瑾年身体还好,也就忘了这一茬。
  见宗聿对孩子这事并不执着,宗咏道:“抱养也可以……”
  话音未落,宗咏想起什么,瞥了身旁的曲落尘一眼,试探道:“凭你的医术,你也没办法?”
  曲落尘道:“他们自己有打算,你还想操这个心不成?”
  宗聿表明了态度,虽然用的是之前宋治给的借口,但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毫不知情,只是知道的多和少的区别。
  宗咏见曲落尘误会,意识到自己这话有歧义,他怕宗聿和江瑾年不高兴,连忙道:“我不是催生的意思,七哥和嫂子别误会,我只是想到一点事,觉得抱养可能不太容易。”
  宗聿在乎江瑾年,宗咏不至于这样不识趣,在他们说了不要孩子后,还去长篇大论。
  宗聿没有多心,反而感兴趣地问道:“怎么会不容易?”
  且不说先皇那一辈还有一个伯伯,就宗聿他们这一脉,因为宗熠的皇位毫无悬念,他们这些兄弟姐妹没有经历残酷的九龙夺嫡之争,除了早夭的两位皇兄,无一折损。
  就算宗聿不抱养,一辈子和江瑾年一生一世一双人,其余的兄弟姐妹也能为宗族开枝散叶。
  宗咏喝了一口酒,露出一个你想的太简单的表情,道:“六哥和五姐我们就不说了,他们不在京都,单说我们几个。二哥那边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不管是他还是纪凌,都不能生孩子。小九儿及笄那年,皇兄问她有没有意中人,她直接放话说不嫁人,目前看来她这心态没有任何转变。而我……”
  宗咏顿了顿,又喝了一口酒,不着痕迹地往曲落尘的方向看了一眼,道:“我不靠谱,多半也是指望不上的,所以你看就眼下这情况,你和七嫂如果真的不要孩子,那我们就只能指望大皇兄开枝散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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